回了壑园不久,陈王府捎了封信来,也是打着求药的名头。薛凌捏着笔,还在想平城那头的情况。
朝廷增兵的文书已经下了,按照以前的,平安二城驻兵该有三万余。如今胡人扰攘不歇,估摸着沈元州也要了这个数。
原霍家党羽尽数去了平城的话,城内得有十好几个称将军的。她叹了口气,记起宁城所见。
自己虽不喜孟行那一干人等,但要说全是饭桶,未免有失偏颇。又闻得那个安鱼颇有些名声,这样一群人尽数聚在平城,也不知几时才能散尽。
来日要把平城拿回来,又要徒增好多波折。原还想着霍家死后,魏塱能将宁城那边悉数换掉呢。
左思右想还是没个好法子,只能暂时先放放。拆了齐清猗递过来的信,依旧是齐世言的手笔。
她对此人无甚牵挂,料来以后也无交集,完全搞不懂这蠢狗一封接一封的给自己塞信是为啥。便是记挂齐清霏,那老东西也不该觉得能劝自己才是。
瞅过一眼还是陈腔滥调,薛凌随手丢在一旁,上头人伦公道一概没细读。只是笔画间力道见长,叫她歪着个脑袋想了片刻。
莫不是等开春,这齐世言也能恢复如常?该不是那老东西...中风也是装出来的吧。
这么一愣神,光阴飞快过去,转眼已是冬至。壑园的梅花开的也好,含焉忙完了前头堆积的账目,这两日都颇有闲暇。
赖在园里久了无趣,她边户出身少有束缚,又在苏家学了些逢迎之事。问过薛凌之后,跟着那姓李的老头一道儿去了街上施药。
薛凌反常,起了个大早。今日未见飘雪,天边有旭日生光。人往檐下一站,登时双颊飞霞。
她双手合起,小心掬了一拢薄雾。
许久才凑到嘴边轻轻呵开,眼前迷蒙里,鲁文安伸手喊:“快接快接,接的越多,老天爷给的福气就越多。”
因园里午间要吃顿团饭,又含焉女眷体弱娇贵,底下人不敢让她当风久站,所以回来的甚早。原以为薛凌还没起,进门时瞧见薛凌已然长剑当风,削的园中陈雪簌簌往下落。
听见声响,薛凌停了手,转身道:“回来了”。话落接了一旁丫鬟递过来的帕子,擦干净手上汗渍,整了整衣襟,并无要寒暄的意思,转身往屋里走。
薛凌就着手上书砸将过去,薛璃躲避间一个趔侧。站稳身形施了一礼,咬牙道:“大哥,我一直敬你让你愧你,然你全无与我重逢之喜,究竟是为了什么。”
薛凌又砸了一本过去,薛璃再无躲闪,挺身受了,道:“你是气....”。薛凌听得他开口,抬手抄起一本又要再砸,抬眼看薛瞑进来,这才罢了手。
薛璃见有人进来,跟着也住了口。薛瞑走到两人面前,朝着薛凌轻摇了摇头,示意隔墙无耳,薛凌这才没好气白了眼薛璃,跟着让薛瞑再去守着。
等人出了门,薛凌看薛璃面上瑟瑟,也不知为何,又觉些许心疼。这倒霉鬼也是倒霉,虽比自己运气好点,归根结底也是倒霉鬼。
她收了些怨气,轻哼一声,撇开脸道:“你好大的架子,我三翻四次请你,足足请了一月才见到人。
诸葛在世,谅也不敢这般托大,吕望投胎,我尚要嫌他是个老不死。你拿自个儿当活菩萨,等我烧香叩头求是不是。”
话音才落,忽觉自己这语气,很像往年薛弋寒。那厢薛璃也听出薛凌不似先前冷漠,正要解释,又闻薛凌道:“还是江闳那老不死不让你来。”
老不死老不死,黄续昼那个老不死。姜吕望本是周朝先贤,奈何有个太师的名头,一想到太傅老头教出来的江玉枫魏熠等人,难免薛凌也唾了一口。
江闳自不必多提,她没拿薛璃当个外人,顺嘴的很。却不想薛璃与江府,比之苏凔与苏家情谊更深。
且他知薛凌与江府之间误会重重,一听薛凌问,忙道:“非是爹不让我来,他与大哥催我几回了”,他看了看薛凌,垂头道:“是我自己不想过来”。不情不愿的样子在薛凌眼里,似乎站也不想站在这。
她鼻腔一酸,也是瞬间低了头,又唯恐薛璃察觉,赶紧抬起来,看了看手中还捏着的一卷册子,不知自己要不要砸过去。
他忙不迭的护着江府,急慌慌的要推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