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嗓音如水,粗听蔼蔼,细品汹汹。
逸白轻颔首算是应和,另说起明日立冬,园中该吃顿团饭,是否要着人去苏府将含焉姑娘接回来。到底是自家人,逢年过年流落在外,容易生分。
此话深得薛凌意,道是明儿去急急匆匆,不如今儿就去,歇两晚也好。
逸白应了要走,薛凌无端记起自己初入齐府那夜,房冷床凉。特意交代道:“她的房间久久没人气,你早点塞几个火盆去。”
逸白笑着夸了两句二人情分,而后退出房里。薛凌手指在纸上来回蹭了两下,算着时间,雪娘子已孕七月,快了快了。
下午江府着人来请,倒不是江玉枫性急,而是胡人那头要见。
然薛凌尚不明就里,本是想过几日再去江府,赖在屋里一门心思等着含焉回。突闻得底下人传江府请园里遣个大夫去瞧瞧少爷腿疾,近两日风雪大作,旧伤犯了难熬的紧。
那股子杀意又上心头,恩怨本在袖里,摸索了两下手腕,薛瞑看见薛凌不紧不慢将剑从袖里解出来,而后寻了柄软剑系在腰间。
此物求攻不求守,多是搏命之举,眼瞧着薛凌要准备出门,吓的他忙飞身到跟前,轻声道:“可是有何要事么。”
薛凌不以为然,信口道:“无事啊,见见故人。”
薛瞑不敢掉以轻心,忙往逸白处知会了一声,又寻了几个身手不错的人一并在大门外候着。
薛凌拾掇完毕,只看见马车旁乌泱泱站了七八人,奇道:“这是做什么,去吃白食啊。”
薛瞑上前轻声道:“图个万全,都是你早日交代我寻的人。我早日提起过的,你..一直说不急着见。”
薛凌这才跟想起什么似的,挨个瞧了一圈。她从住入壑园就在惦记着要学江府等人买些暗卫养着,也防哪日双拳难敌四手。然各种事一折腾,对什么都兴致缺缺,都记不起是啥时候让薛瞑寻的人了。
不过,总也不过一月余,七八条汉子就站到了眼前,观其面色,好像个个恨不能对自己死而后已。她没夸薛瞑办事利落,反倒想问一句:人心这么好买吗?人命这么不值钱吗?
您自个急急过来,他日提起,旁人也只当是壑园攀附京中交情,免生乱子罢了。”
薛凌顿步看了他一眼,笑道:“你家少爷真是愈来愈周到,你刚才在瞧什么。”
弓匕未有隐瞒,笑道:“往日见薛小姐独行惯了,跟着一个下人已是少见,今儿来了两位,小人少见多怪,还请小姐原谅则个。”
薛凌跟着回头,看薛瞑与另一男子并行。以前薛瞑是跟自个儿一起在马车上的,今日多了个人,他推说车里狭小,恐有冒犯,随行便是。
街上车马行的慢,薛凌心事满腹,由得人愿意跟着就跟着,都没问问这新人姓甚名谁。这会弓匕问起,随口扯了个谎道:“晚间回去我有些私事处理,找人搭把手。”
“姑娘操劳”,弓匕恭维道。走得几步才续问:“若有棘手之处,少爷愿与姑娘分忧。”
“不了,犯不着”。薛凌随意摆了摆手,弓匕又是一愣。
薛姑娘今日,举的是右手。
不过他在后头跟着,薛凌并没瞧见其脸上表情。她熟悉江玉枫居处,用不着弓匕领路,大踏步走的飞快。正要拐角之时,弓匕突而道:“小姐慢行。”
薛凌停下脚步奇怪看他,弓匕躬身道:“请小姐往左。”
薛凌看了看左右岔路,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江玉枫院子是往右,目光又回到弓匕脸上,问道:“我们去哪。”
弓匕凑近轻声道:“非是少爷要见小姐,是另有其人。”
“不早说”。薛凌手从腰带上移下来,后退两步,让弓匕在前,道:“你带路吧。”
弓匕点头走在前,七绕八绕进了处别院。推开门,几树梅花开的半死不活,大片残雪堆在院里,仅有条一尺来宽的小径通到屋檐处。
薛凌一口冷气吸到肺里,转身怒斥弓匕:“江玉枫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