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玉枫撩起衣襟无声坐到椅子上,弓匕干巴巴朝着众人笑:“薛姑娘惯会逗人乐,天底下上哪去寻接脑袋的能耐呢。”
薛凌轻哼一声,“哐哧”扯开椅子入了坐,亦是笑着道:“正是因为少见,所以脖子才长的牢实。不然一不小心掉了,找谁说理啊。”
苏姈如妖娆行得几步,替永乐公主将椅子扶了扶,却并没移开太多,娇声道:“如此良辰美景,怎地开口闭口,不是顽疾便是脑袋,倒似此处成了个阎王殿一般。
各家少爷小姐都收了口罢,也容院里传两声才子佳人来,才和了今宵花好月圆的意头”。说罢挽了永乐公主,轻推着她坐下,又自个儿落了座。
江玉枫含笑颔首,算是受教,薛凌却转了脸不以为然。大家都是老熟人,又比不得苏凔需要她坑蒙拐骗,犯不着为难自个儿。
今晚的月是圆,不过百草折尽,从何花好?一屋子胡言乱语的,倒也不差苏姈如鬼话连篇。
她没瞧见,虽是京中雪厚三尺,但得墙角数枝寒梅吐蕊,称一句花好并非就不合时宜。
此时门吱吖一声打开,逸白在前,李敬思与苏凔紧随其后,三人齐齐出现在众人视线。
薛凌听声转了个身,看人来了,道:“正好,就等你们”。屋里气氛难堪,江玉枫有个小厮帮腔,苏姈如给永乐公主帮腔,她可不是也需要几个帮腔的。
因着霍云婉的关系,逸白与永乐公主算是半个自己人,仅相视点头作礼,便抬脚跨了门槛。苏凔却是极重君臣伦理,又见永乐公主上座,忙掀了衣襟躬身,不敢直腰。
一旁李敬思瞧着逸白和苏凔二人举止迥异,当即不知学谁。本跟着逸白已踏出一步要进,看见苏凔没动又急急退了出来,跟着俯身喊“金安”。
大抵永乐公主此刻稍微找回了一些属于自己的尊贵优越,视线在薛凌等人身上扫过一圈后,才缓缓道:“都进来吧,今日吾只是客,客”,她瞧着薛凌道:“随主便。”
薛凌丝毫不觉尴尬,压根没理苏凔二人进没进,催促逸白道:“赶紧着人上菜,饿死了”。桌上虽摆了一圈,却只是些炖品,一堆人等吃,不得再上个十七八碟。
说罢拿起筷子去夹了一箸炉上驼峰,这东西老少见。往日也曾吃得,却不能予取予求。现儿见了,食指大动。
一群人丢了筷子,她还意犹未尽饮了两杯,才让丫鬟将席上东西撤去。未等薛凌开口,江玉枫从怀里取出两封信来道:“故人所托,寄于薛姑娘。”他来壑园走的是正路,不便久留。
薛瞑上前接了递给薛凌,瞅了眼落款,上头一封是齐清霏的。拆都不用拆,就知道里头写的什么玩意儿。她懒得白费力气,随手丢去桌面上,再看下头一封,并无落款。
江府出来的东西,又是江玉枫亲自送过来.......薛凌捏着信封搓了两下。感觉到周遭目光都在自己身上,利落去了信封展开纸,自己还没看,先在众人面前晃了一晃。
逸白离的最近,瞧的清清楚楚,上头只有一句话:天子宁有种耶。
苏姈如稍远,也勉强看了大概,江玉枫目不斜视,似乎压根就没关注上头写的什么东西。苏凔秉持非礼勿视,亦是垂头作讳。李敬思看了一眼,瞧苏凔低头,也赶紧低头,低头之前,目光不忘扫过永乐公主面庞。
“天子”,他只瞧得这俩字,恰好也认得这俩字。天子如何,这一屋人不就正是为了这个聚在一处么,所以不值得上心。没瞧见,过后问薛凌也是一样。
永乐公主瞧的最是仔细,她百无禁忌,从江玉枫掏出信便目不转睛盯着。薛凌丢到桌上那封,永乐公主亦瞧的清清楚楚,署名是个“霏”字。
只她与齐清霏不相熟,一时间想不起这个人来。还在仔细思索间,忽见薛凌将另一封展开了来,忙抬眼去看。
偏她与薛凌相对而坐,隔着一张桌子,那信纸又小。“天子宁”三字倒是好认,后头几个字只融作一团。正要定睛细看吧,薛凌已将纸晃向了旁人。
念及屋里除了苏凔和李敬思,其他都不是臣子做派,她不好喊薛凌将信给自己瞧仔细些。也只能跟李敬思存了同样心思,惦记着稍后再问便是。
展示完毕,薛凌将信绕回自己眼前。天子宁有种耶?这是拓跋铣的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