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宜从愕然中回神稍许,跟着大呼黄旭尧不敬,外头守着的几个人听声进来,随即将黄旭尧加在刀下。
戚令见他仍不愿开口,一扬手,自个儿转身先往外走。倒不是真坐实了敬不敬的罪名,只是想也知道黄旭尧有什么密事,此处不是问话的地儿,得速速带走才是。
众人心领神会拖起黄旭尧跟在身后,王宜长舒口气,想这烫手山芋到底丢出去了,还有功夫回屋拾掇拾掇,编排些说辞应对早朝皇帝问话。不料前头戚令又冷言道:“苦主既是往王大人治下报案,烦王大人一同前往吧。”
王宜一咬牙,眉毛鼻子都愁的撞到一处,赶忙理了理衣袖小跑几步,越过众人,走在了戚令身后。
他二人有马车,黄旭尧显是没这个福分跟着一起做进去。余下几人皆是行马而来,听闻戚令喊的是将人拿下,只当黄旭尧是个要进大狱的,故也没怎么客气。
粗鲁将其缚了手腕,原是要和寻常犯人一般拖于马后带走,不料戚令道是人命关天,须得加急与刘希夷汇合,尽早审人。
底下人点头称是,便将黄旭尧打横往马背上一丢,驮着就颠颠的跟着往刑部走。初黄旭还算老实,麻袋一般任由折腾,走出一段路后却突而小声咕哝道:“这不是进宫的路。”
夜深人静,马蹄声踏在街头石板上格外响,将这轻微一句遮掩过去。且押解他的杨木丰一心二用,既要行马,又要防着犯人突起发难。但见他手脚没动就行,哪顾得上嘴里说的啥。
黄旭尧再未发言,抬脚欲下劈一记马肚子,让自己受力能挺身而起。他刚扬了个脚尖,杨木丰立马出声喝道:“大胆”,刀柄随即压在了黄旭尧膝盖上重压了一下,跟着自个儿先跃起落于马下,按刀在腰,招呼众人道:“请示大人,嫌犯抗捕。”
话音未落,黄旭尧哐当一声滚落在地。对于常人而言,摔的应该不轻,却见他未有分毫吃痛模样,反是立即一个打挺坐了起来。
杨木丰看其架势,是个习武的硬刺,喊了声:“保护大人”,三四个人齐刷刷抽刀而出。前头马车停住,戚令挑帘回看了眼,还未开口,黄旭尧举起被缚双手恶声道:“这不是进宫的路。”
他急喊了两三声:“这不是进宫的路,这不是进宫的路”!一声高过一声,手也抖的厉害,想要把缚住自己的绳子撑裂。
人死了,旁人未必就真当他死了。唯有在某天念而不得,求而不见的时候,才豁然开悟。
那人,是真的死了。
不仅黄续昼死了,黄旭尧也似死了一遭。此刻情况,好生与戚令相说,没准早已得偿所愿,恶语咒骂不过适得其反。可惜情在疯魔间,早已不记得应该如何为人处世。
他的祖父死了,非寿终,非正寝,他的祖父,死于薛弋寒儿子之手。这事听来不可思议,黄家显贵,庭深院阔,脏东西想进去比登天还难。
若是从别处听说,纵有心疑,也不至于让黄旭尧失了分寸。然薛弋寒儿子能轻易找到自己藏身之处,妻儿满门无一幸免,由不得他不信祖父之死也另有蹊跷。
痛苦从来是个连锁反应,念及祖父新丧,妻儿之死又跃上心头,他再次跌坐在地,仍由人将刀架脖子上,仰头哭声震天。
杨木丰抢道:“有仇有怨,衙门里说去,再有此等举动,莫怪刀剑无眼,起来走吧。”
黄旭尧全然不顾仍旧嚎的撕心裂肺,杨木丰正为难处,戚令却已经走到面前。方才黄旭尧吼的如此大声,他想装听不见也难。
结合今晚处处蹊跷,恐黄旭尧的身份是他得罪不起,只能硬着头皮下了马车过来佯怒道:“你究竟是何人,又在何处与本官有过过往。念你惨逢大祸,暂且饶你口舌之罪,若是有隐情,就此说来,若再生是非,本官怕是保不住你这舌头。”
黄旭尧终于哭声渐止,缓缓偏了头过来,眼色死灰怔怔瞧着戚令,半晌才抬起被缚的双手往自己耳边招了招,示意戚令凑近些。
杨木丰当即出声提醒道:“大人......”,虽手被缚住,也无兵刃在旁,到底要防个万一。戚令为难环顾了下四周没说话,众人识趣,纷纷退了些,杨木丰也不好再拦。大人涉险都是为了案子,断不是贼人胡诌。
戚令勉强凑上去,随即跟被咬了一口般猛地缩回身子,瞠目结舌盯着黄旭尧。
他说:“黄续昼是我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