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也住口,看地上橘子还在滴溜溜的晃荡,数步之遥处薛凌与黄旭尧皆失去动静,恍若一瞬间被封印,公子小姐,刀剑娇儿都堪堪定住,像融在一起成为雕像。
薛璃停了个喘气的功夫,缓缓弯腰伸手想将橘子拾起来,这一晚上他个大人都被吓的不轻,何况是个孩子呢。手头也没别的物件,捡起来,还能拿去哄哄。
可他腰骨突然硬的很,弯不下去,手指也不听使唤,颤颤巍巍好几次才将那滑溜溜橘子拾到手。
还没站直,黄旭尧一声惨叫撕心裂肺,薛璃瞬间抬头,一黑衣人已经将薛凌扯开。
他与黄旭尧正面相对,看着这个普通男子跪倒在地,将幼儿贴在自己脸上嚎啕大哭。指缝间黑红色液体,成珠成线的往下淌,又在地上汇成一滩肆意延伸。
他侧脸看站在远处的薛凌,薛凌勾了下嘴角,转身离开。
弓匕随即上前对着薛璃轻声道:“我们该回了”。官府的人到了,薛凌也已经离去,没理由让这呆少爷还留着。
他偷眼瞥了一下还在地上的黄旭尧,拉着薛璃要走。薛璃猛推一把,倒退着喃喃道:“你们在做什么,你们疯了,他才多大,你们是禽兽吗?”
他转脸向黄旭尧而去,双手颤抖想将人扶起来,却不知如何伸手。弓匕气不打一出来,紧跟着上前拖着人要走。薛璃大喊:“放开我,你放开我。”
黄旭尧听见声响,慢慢将幼儿从眼前拿开,仍旧跪坐在地上,满目疮痍看着薛璃,突而松了手,仍由儿子尸体砸在地上血水里。
弓匕与薛璃俱是一惊,齐齐停手看过来,却见黄旭尧嗤嗤发笑,凄厉又渗人。
弓匕率先恢复正常,他倒不在意黄旭尧如何,仅仅是对那幼子尸身有一丝动容。这厢回神,立即招了下手,示意来两人赶紧把这蠢货给扛回去,不要在这碍事了。
薛璃却误解其意,以为弓匕是吩咐要取黄旭尧性命,一边推拉一边转头对着黄旭尧急道:“你还不走。”
她看黄旭尧瞳孔在月色底下放大成惨白,近乎附在耳边,满心得意的讲:“去跟魏塱带个话,霍准是我家少爷杀的,你家老不死是我家少爷送走的,羯族石亓是我家少爷从安城劫走的,让他洗干净脖子等着。
就说,薛家薛凌在此”。话音刚落,估计是怕黄旭尧临死反扑,先前拦住黄旭尧那人即将薛凌扯走。
江府杀手赶过来,这些人跟弓匕不同,对着薛璃丝毫顾忌也无,直接将人打晕,扛着便离开。弓匕下意识要喊轻点供着那祖宗,杀手走的快,他来不及叮嘱,索性翻了个白眼,暗夸了声打的好。
黄旭尧虽近在咫尺,但人貌若疯癫,手上唯余红血,不见白刃,犯不着防备。那头俩衙差还在和杀手缠斗,倒非江府杀手废物,主要是特意交代不可伤了衙门来人,尤其是就来了俩,死一个得耽误大事。
饶是江府底下人,也不由得他叹了口气。满门人命这么大事,衙司就派俩衙差来看,自家真正的少爷问的挺好.......这是个什么世道?他也准备抽身,余光瞥见那橘子不知薛璃何时脱了手,又滚回血堆里和孩子合于一处。
此时又有马铃声起,王宜领着十来个卒子姗姗来迟,老远就在吼。弓匕一看事不宜迟,当即隐没在黑暗里,招呼剩下的人也赶紧走。
城北衙司一来,顿觉惨绝人寰。光是幼儿横尸路口就叫人不忍多看,又见那男子匍匐在地,哀声震天。这等歹毒恶行,怕是有些人当一辈子差也见不着。俩卒子皱眉叹气想将黄旭尧扶起,另几人面面相觑进了院想查探究竟。
既有多人来了,原与卒子缠斗的杀手也再无顾忌,本事一经亮出,一倒霉鬼立马横尸当场,至此为止,所有参与这件事的江府人尽数扬长而去。马车上薛凌已洗了面容,换好衣衫,唯剩头上一簇石榴花未摘。
想是刚才往面上扑水,溅了些水沫子上去,愈显娇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