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凌斜眼看周遭人群,没接话,申屠易凑的近了些道:“没事儿,南来北往多的是说人是非,不忌口。”
他声音不大,但擦肩而过的人应该能顺耳听到。薛凌见其果面无异色,脚步未丝毫停顿便匆匆而去,稍微放松了些,却也没顺着申屠易话头答,只道:“稍后歇脚再说。”
申屠易还不识得此行艰难,只说送封信该也不是什么要命的事儿。宋沧案发,他在京中成日不敢外出,而今霍家已死眼看翻身有望,又难得跑了一日马,耳旁风声吹的豪情又出来好些。
等霍准罪行昭告于天下,他就有脸给死去的兄弟遥祝下辈子投个好胎了。
因此虽不再说起沈元州的事儿,人却依然没个消停,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收了一囊,不时跟薛凌嘀咕:“这东西拿去宁城能翻三倍的价。”
薛凌只低着头走的专注,一直到马市补了银子,旧马换成新马,二人要了客栈雅间坐定,薛凌才道:“你见过沈元州?”
“见得不多,两三次而已。但他曾问话于我,此人开口就让人觉得他....就是高高在上的感觉,怕是再见到,我要露怯。”
“如何会有这种感觉?他是个仗势欺人的”?薛凌听得奇怪,她生来矜贵,又活的潇洒,很难理解申屠易这种想法,只当沈元州是个张牙舞爪的狗东西,借着官位曾吓唬了人。
“不是,他待人极有礼,长的也一副白面相,但你与他说话就不自觉,哎,我也不知如何说与你,这么说吧,就跟乞丐见着皇帝似的”。他书读的不多,搜肠刮肚不知如何形容这种心境。
磕绊了一阵,艰难道:“你看我一条贱命,见了那种贵人,总有不自在之感。即使跟在苏远蘅身后,仍旧是不自在。可能正是因为这种不自在,他才注意到了我,特问了姓名过往,就那么几句话。”
“你是跟着苏远蘅去见的沈元州”?薛凌狐疑道,却又记起是这么回事,那次在宋沧住处,申屠易确实与苏远蘅站在一起,所以才惹了误会。
苏远蘅原是与羯人通商的互使,肯定要和沈元州打交道,申屠易因此与沈元州见过确实没啥问题。
且申屠易既然见过沈元州,必定是没少往乌州一带跑,不说了若指掌,起码比江府两眼一抹黑好了千万倍,真是歪打正着,那给石亓送点东西就更容易了。
说完嗓子低了些,道:“你那皮子上头是羯人小王爷的正身印”,申屠易略有不耐:“你不是说过了么,我也不知道这东西干啥使啊。”
薛凌哑口,停了半晌突觉她太过谨慎了些,反不如申屠易自在。或许关心则乱,这几张皮子送不过去,拓跋铣十有**不日就会马踏平城。她这几年养成了个不信任旁人的性子,一朝交代他人去做事,竟开始啰嗦起来。
反应过来,就努力克制了一下,道:“说与你知了吗,我倒是忘了。那我长话短说。”
“六月初,为了杀掉霍准,我往鲜卑跑了一趟,无意之间拿了羯族小王爷的正身印。拓跋铣答应我,只要我帮他把羯族拿下,他就帮我杀了霍准。”
“你看,这皮子,那几个人昨日已经让鹞子给拓跋铣带了几张回去。他一拿到就能以此为凭证,近到羯族几个老东西身侧,借亲近之时,擒贼擒王。羯人住的又分散,等杀光掌权人,整个羯族都是囊中之物。”
“那你又让我去送几张做什么,霍准都死了,用不着再管他”。申屠易不解道。
“我原也是这样想,只待霍家死了,由得他谁是谁。不料世事有变,但拓跋铣那个人,贪婪狡诈,他知霍家死了,必会生事。这个时候,多半是会在羯人里头选个蠢狗当王,以五部一家的说辞安抚住羯族,没准准还会把羯皇之死栽赃到梁头上,让羯人当送死的先行攻梁。”
“最好的人选,便是是石亓了,我怕他被蒙蔽,所以送两张皮子去提醒一下”,薛凌在杯子里蘸了些水,往桌上画了两条痕迹,继续道:“以那蠢狗的性子,知道人是拓跋铣杀的,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拓跋铣要花心思在羯人的怒火上头,平城会安全些。”
“所以你这皮子既不能晚到,也不能早到。到早了,眼见拿下羯人无望,拓跋铣肯定先攻梁,趁乱捞得一点是一点。送晚了,石亓被囚,就于事无补了”。她一挑眉,看向申屠易道:“我见你驭马极佳,早日往安城去等着。”
“等羯族几条老狗一死,就把皮子给我送到石亓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