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的什么?”
含焉拨弦,哼得一句“家住金陵县前,嫁得长安少年..”唱罢搂着琵琶垂眼羞道:“我学的不好。”
她也没学几日,自是好不到哪去。话落记起永盛的事,又忙抬头道:“怎么,怎么你走,要....把那么大的铺子给我,薛姑娘...”
薛凌偏头,与她四目相对,道:“我把他杀了。”
“啊。”含焉低低惊呼了一声,推手要退,薛凌手疾,扶住要跌倒的琵琶。
含焉回神,慌乱看与她,抖手将琵琶揽回怀里。道:“杀...杀...”
“申屠易。”薛凌道:“去岁申屠易随我往安城办事,被沈元州带走,我救他不得。
我把沈元州杀了。
就在上月初十晚,我把他杀了。
但是他不记得他把申屠易丢在了何处,所以我没办法寻尸骨回来给你。
我来跟伱说一声,我把他杀了。”
含焉死死搂着琵琶,看着薛凌只顾点头,半晌才从牙缝挤出个“好”字来。
她说:“好。”
她有满脸桃粉胭脂艳艳,连眼尾眉梢都是红的,瞧不出本来面色,只搂着琵琶看着薛凌道:“好,我知道了。”
薛凌笑指了琵琶,又问:“你刚才学那个楚调,唱的什么,再唱一句。”
她还是说:“好。”
她战战兢兢回正身子,将琵琶拿好拨弦,颤声唱:“
家住金陵县前。
嫁得长安少年。
回头望乡泪落。
不知何处天边。
胡尘几日应尽。
汉月何时更圆。”
唱到此处便唱不下去,她看薛凌:“我听说...听说,胡人又打过来了,是,是吗?”
“是,过了平城了。”
她笑里有哭,哭中还笑,到头来还是说:“好。”
她说:“但是我唱的不好。
这是新学的,有..有别的,我换一个。
日上东山诶,水呀水潺潺喽。
那春风儿闹呀,过呀过窗沿。
妾自窗中久,郎何离窗前。
春风有时来,郎呀何时还。
月落西山诶,云呀云绵绵
那夏风儿笑啊,过呀过窗沿。
窗外连理盛,窗内妾影单。
夏风有时来,郎呀何时还。
郎呀郎,郎你还不还。
日出东山诶,水呀水潺潺,
那秋风儿暄啊,过呀过窗沿。
窗外比翼飞,窗内妾影寒。
秋风有时来,郎呀何时还。
月落西山啊,云呀云绵绵
那冬风儿厉啊,问郎在何边?
原上霜雪重,枯骨难寻见。
冬风日日来,我郎莫回还。
生女勿悲酸,生儿莫喜欢。
妾女犹得望窗台,儿郎莫回还。”
她转脸与薛凌,笑道:“这个我唱的好,小时候就唱。”
她又浅浅拨弄了一下弦:“妾女犹得望窗台,郎君不回还。”
她问薛凌:“你们去干什么呢?是去打胡人了吗?”
两人离的近,薛凌闻到她身上香膏馥郁,点头道:“是,我把拓跋铣也杀了。”
她婉转笑开来,抱着琵琶道:“好。”
薛凌指了指自己头上,道:“那个石榴花的钗子,我不慎弄丢了,还有没有,再替我寻一只来。”
“好。”
薛凌指了指前院,道:“天黑了,早些过去吧。”
含焉起了身,抱着琵琶抢在了薛凌前头走。一路急急,全不顾薛凌有没有跟上。到了正方住处,方略躬身说要回屋休息。
薛凌点头应了,进了自己屋,见下人送了些新鲜样吃食在桌上,又有丫鬟来问:“姑娘可要再传些饭菜来。”
薛凌摇头道是“不必”,夏日昼长,天黑之时,差不多已经过了晚膳的点。倒是回来那会没撞上含焉吃,估摸是她玩在兴头上,只随意吃了些。
因着回来时和薛暝在街上用过茶点,薛凌并不饿,瞧见桌上东西,捡了几粒鲜果捏在手里要吃,另喊丫鬟备些热水,如此便罢。
洗浴之后换了衣裳,人尚无睡意,捏了卷书在手里,熬了一灯油火。含焉唱的那个楚调,是庾兰成的《楚歌》。倒不是写的如何才华横溢,只这个人,为北周梁元帝臣子。
该人在谋之时,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