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筐子落地,他尚没站直身,有人一手将他扯了出来,抓着胸口推着连推数步,死死压在城墙上,咬牙问:“你是谁派来的。”
霍知回头,看了一眼墙下,高约三丈,人掉下去的话,侥幸不是头先落地,应该还能喘一会。
再看面前人是孟行,他本不当值,正与鲁文安议事,听得底下传“城下有人叫门,口呼奉拓跋王之命前来与平城城主安鱼商议献降之事”。
孟行大惊,昨日战后便觉鲁文安处处不对,黄昏竟要孤身一人往胡人谈议和,左右劝不得,幸亏人是完整无缺回来了。
然问起究竟,他只道是“谈崩了”,何以一大早,胡人那头过来人说要商议献降。
再看鲁文安神情淡漠,不以为然,孟行真当是城内要降,三两步上了城楼哨岗,才发现底下站着的是个汉人,不作它想,这人多半不是拓跋铣派来的,是鲁落派来的。
确定没胡人在侧,稳妥起见,孟行依着平日就近进出的法子,丢了吊筐下去,人一上来,连刀带鞘压在了霍知胸口上。
霍知后背抵在墙砖上,缓缓扬头,看着孟行,笑道:“你是孟行,我认得你。”
孟行手上力道又加了两分,狠道:“照实说,不然我即刻丢你下去。”
霍知抬手推着刀柄,寻常道:“你姓孟,年二十四,家七口,凉州人氏,十六入行伍,四载不得志。
年悬安新帝登基,西北换将,胡人南下,方有你渭水立功,后行赏扬武将军,随霍云旸驻宁城。”
孟行伸手,将刀鞘扯开丢至地上,道:“干伱何事。”
霍知看了眼胸前寒光,笑意不减,道:“你父承子荫,在榕槐县捐了个典史的官儿,具我所知,贪的盆满钵满,你要死守此城,就不想想,身后如何?”
孟行鼻翼凹凸数下未做声,霍知又道:“无妨,寻常事尔,咱们俱是官身,不必争这犄角铜板。脂肉手中过,何人不沾腥。
你记恨霍云旸之死,究竟是与他同袍恩深,还是恨你熬出来的好日子被那鲁姑娘一朝砍到了头儿?
若是前者。”他指了指城楼下,笑道:“丢我无益啊,我只是个传话的,何况与那位鲁姑娘并不相熟,今日过来,也是被逼无奈。
若是后者...”霍知顿了顿,试探着将刀推开,轻道:“不妨,咱们商议個赔偿。”
刀锋稍退,又重压在霍知身上,孟行咬牙道:“你什么意思,你以小人量我,父老胁我?”
霍知跟着往后,几乎折了腰仰在墙上,低声道:“我不过说些实话,你以为你真能在这耗得时日,守无可守,然后风光退去,沈元州城门大开迎你入城。
你就没想过,胡人兵马步步紧驱,一路尾随至宁城,你今日不开门,来日,沈元州就会开吗?
他已称反,除非京中尘埃落定,否则南退不能,唯有死北一条路。平城区区不过万人,现交战半月,损十之一二,再过时日,又去三四,再熬,只得残兵剩勇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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