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暝再回转来,瞧见桌上三个圆溜溜方寸纸团乱滚。薛凌见他,没等他回话,一并将纸团收于手掌里托着,笑道:“来的正好,来来来,挑一个去。”
薛暝不明所以,迟疑了片刻方伸手拿。指尖才捏着,还没拿起,薛凌似比他急,一手将抽出的纸团抢了去,边拆边道:“我来看,我来看。”
纸团打开,上头是个江字。她有些泄气,仰在椅子上道:“行吧,就..就这家,晚间过去。”
薛暝瞧她面上不耐,实则颇有活泼,应是心绪不错,试探着拿了另俩来边拆边轻声问:“晚间就要去了么,可要多些人在外候着,刚白先生还说李大人处已妥当了,随时去得,只唤底下人备马车即可。”他惦记着昨日薛凌说不让一起进门,便没提要跟着。
再看手上纸团拆开,是个“李”字,又拆来,是个“苏”。因薛凌说过要走些人家,“李”字一瞧即明是李敬思处,那个“苏”字倒是想了一想,当是苏远蘅苏府。
薛凌仰面自吹着鬓角两丝碎发,含糊道:“早去晚去,都是个去,今日去便今日去,这来来往往又见不得光,只能捡天黑了去,咱也没几个天黑了。”
话到此处,她又活跃了些,弹身坐直,眉眼弯弯与薛暝道:“咱们初六走吧,最迟初七。”
薛暝轻声答“嗯”,薛凌招手示意他附耳过去,待凑近后,轻问:“东西收好了吗。”
薛暝耳边一热,脚下退了一步,垂头道:“都好。”他知薛凌问的是兵符。
薛凌起身拍了拍手,道:“那就行,明日我与含焉往临江仙吃茶,你把那俩狗支开点,别听见咱们说话就行。”说罢离了桌旁,自去寻了别的乐子。
薛暝站在原地,缓缓将手中纸团收紧,又将桌上一应杂乱处理妥当。日挂中天,院里猫翻身晾着肚皮,融化了似的成了绿荫处一滩。
五月风光,存善堂里石榴花开了满满一墙,灼灼火色,似乎要将墙烧穿。
晡时将尽,又见天色转暗,有风雨欲来。薛凌与含焉闲敲着棋子,薛暝问了两三回,可是真的要去。
薛凌连连应声,晚膳用罢,一素净马车晃悠悠转到了江府门口。彼时昼长,半道上夜色还未全,碰着了三四波巡逻的御卫。虽没为难之处,走走停停也是个烦心事。
听得吱吖一声又停,薛凌火气“呼啦”一声撩了帘子,抬眼才见外头已是院墙朱门,宽约六七尺,右贴微波流远,左书清淼徐来,门楣挂着“空明”二字。
都是水,约莫是江府偏门。还没问,一纸油伞盖住视线,薛暝轻声道是“落雨了,已遣了人去叫门,不知等多久,还是先撑着些。”说着话伸手替薛凌揽住了帘子。
薛凌并未听见雨声,下了马车抬头,亦只觉头顶飘着些湿气,瞧不见雨点。推了伞道:“怎么走到这来了。”她往来江府惯了,居然都没进过此门,也不知底下怎么寻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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