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已是地皇四年三月初,第五伦已得知南阳有人称帝复汉,但尴尬的是,因为事先无人认得刘玄,和传入常安的美丽误会一样,第五伦也只当“更始皇帝“是刘伯升。
“如此说来,刘秀是弟承兄业喽?”第五伦暂时只能如此理解,又暗道:“但这年号实在取得不好,兖州人一听更始两字,还以为的廉丹复生,肯定不会附从响应。”
而此事一出,赤眉在朝廷的平叛战略里就只能靠边站,王莽定会集中全部力量,扑灭南阳的汉家复辟势力。据第五伦的情报网探知,隔壁几个郡已经接到了“州郡各选精兵,牧尹自将,五月初一会于洛阳”的命令,这是要决战的架势啊。
倒是对魏成,王莽没有勒令他们出兵,只让守好河防、元城,第五伦也落得作壁上观。
他感觉,新朝的最后时刻或许就要到了,遂于数日前,悄悄遣第七彪带百来人回列尉郡,打算说服第五霸带着家眷们,走上郡入河东,再通过上党辗转来魏地。
但临渠乡诸第七个宗族,男女老幼加起来人数上万,如何在朝廷眼皮子底下转移是个大问题,太着急的话容易酿成惨剧,且先通知家里做好武装迁徙的准备,经过几年筹备,他家族兵也能凑个两三千。
可不曾想,王莽却竟欲召第五伦入关中为将,参与南征之事。新朝规矩,大将家眷必置于常安,不等第七彪回到老家,第五霸等人就被郡大尹张湛客客气气请去常安中了。
“伦何德何能,岂敢妄居大任?论资历、名望,大司徒王寻等,谁不比我强?何必舍近而求远。”第五伦听完诏令后,连连推辞。
“但陛下就是看中了伯鱼,以为非你不能担此重任。”王隆也是被火线任命为使者,王莽看中的就是他与第五伦共奉一师,又是同乡,不过实际能说上话的,还是副使。
制诏是不能不接的,执不执行,怎么执行又是另一回事了,第五伦让人招待副使等人宴饮,他自与许久未见的王隆“同榻而卧”,就在这一晚上,将王隆所知的全部情报统统套了出来。
搞清楚这趟出乎意料的任命,是源于卫将军王涉大力举荐后,第五伦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个在卫将军府做门客的西门君惠。
他想象力再丰富,也尚未将此事与刘歆联系起来,只当是西门家在搞鬼,心中顿时冷笑:“西门延寿父子一直机敏,为何却忽然糊涂了?这是觉得我势力太强,难以相与,想通过西门君惠对卫将军施加影响,将我调回关中么?偏不能让彼辈称心如意!”
以第五伦现在掌握的军力和声望,一年前还得和西门氏客客气气的他,现在就算效仿西门豹,将西门氏全家投河,郡中著姓豪右也只敢噤若寒蝉,上一个不服的阳平侯王莫,已经被第五公放赤眉过河来灭族了。
当然,第五伦不会那般简单粗暴,他有的是体面手段收拾这等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豪右!
摧毁西门氏的行动提上日程,第五伦更关切的,还是关内形势,毕竟从他赶赴魏地,已经过去一年半了。
“伯鱼离开才一年半载,关中已面目全非了。”
王隆感触颇多,说起去年的蝗灾,真是铺天盖地,好在时值秋后,天气已凉,飞蝗来晚了几天,没有对收获造成太大影响。
但紧随飞蝗入关的,就是十多万流民,毕竟去岁关东又涝又旱,岁比不登,生活无着的灾民无奈四处逃荒。或加入赤眉、绿林,成了流寇,也有调头向富庶地区迁徙求生的。
关中永远是他们的最终目标,当年司马迁就感慨过:“关中之地,于天下三分之一,而人众不过什三。然量其富,什居其六!”
财富和人口总会向首都京畿集中,加上发达的水利,饥民都觉得去到关中就能吃上饭,类似的情况,在前朝成、哀就时有发生,今时亦然。
王莽倒是没让跑到自己眼皮底下的流民自生自灭,还是置养赡官,开仓放粮,让他们勉强维生,但总是吃不饱的流民加入盗寇,滋扰六尉,这就使得本就人心惶惶的关中更加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