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治亭与陈留交界的官渡往北,过乌巢后,便是黄河下游最重要的渡口:白马津。
盖着几间庐舍的南岸渡口处系着大小船只数十艘,常年都有河津吏看守。冯衍带着私从们抵达时天才蒙蒙亮,等待渡河的人却已挤得密密麻麻,一眼看不到头。
冯衍机智,虽然印绶让人带回去交给更始将军了,但官服他带了两套,又手持显眼的节杖,好歹插队到了前头,又招来津吏询问:“渡河的人为何如此之多?”
津吏舔了舔嘴唇,不敢说实话,直到冯衍让私从亮出刀子,又赠他一匹绢帛,津吏才如实告知:“过去也不少,入夏后河水又乱动了,下游的流民便往治亭跑,可本地日子也不好过啊。郡东南方的梁山有赤眉,流民饿着肚子走不远,要么加入了他们,至于有家有室的,就从白马渡河去魏成。”
津吏指着宽阔的大河对岸,羡慕地说道:“因为众人都说,自从魏成来了位第五大尹后,河北便太平了下来。平日还好,近来听说王师抵达,众人唯恐治亭将成战场,更是想尽办法往河北跑。”
更始将军和太师的军队以定陶为集结点,自西向东进发,除了主力外还分成几股,其中就有途经治亭郡的。
纵是那个服毒自杀未成的王闳尽力维持,也顶不住王师、赤眉两股力将他的辖区使劲拧啊。郡治顿时败坏,盗贼横行,境内豪强皆以坞堡自守,反倒是对岸的魏成变成了避难的好去处。
冯衍了然,等上了船后,回首望去,南岸挤着想要渡河的人更多了,乱糟糟的,还有人为了先后次序打了起来,他只感慨:“这世道,何时才能变好?”
顶着河风吹拂到了北岸,船只还未靠岸,冯衍就看到了黎阳渡口,有一支守备严密的军队,为首的军吏伸出手让船只停下。
然后便是让船上之人下来,想到魏成避难的人家走左边,扒船过来的流民去右边,都一一有人接待询问,便是第五伦今年第二批次招募的门下吏,登记来者籍贯。
冯衍也不以更始将军幕僚自居了,只朝军吏作揖:“第五公故人冯衍字敬通,希望能到邺城拜见。”
军吏正是贼曹掾赵尨,随着四五月份两位将军抵达梁地,局势渐渐紧张,第五伦便派他来黎阳守着,甄别入郡人员。吸纳青壮平民进入军队,对入郡的富户收一笔重税用来养兵,同时提防有小股王师北上打秋风。
于是冯衍便在这看到了秩序严密的一幕,暗暗颔首:“伯鱼做得对啊,这黎阳、白马乃军争之地,远一些的赵、魏、齐曾数次争夺此地就不说了,秦末时章邯围困巨鹿,项羽从此渡河北上救赵。楚汉之争时,高祖便遣荆王刘贾,带两万兵,骑数百,从白马津过河进入梁地,配合彭越攻击楚军侧翼,以解除成皋之困。”
万幸,黄河改道是在下游的濮阳,白马天险尚在,譬如魏地的护城河。
一旦天下进入乱世,此处必是南北冲要,第五伦派军队来扼此咽喉,十分必要,至少不会让魏成被南岸的节奏带乱。
而冯衍抵达黎阳的消息,比他北上的速度还更快,传入到邺城郡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