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灵躲在桥墩下字字听得真切。
她就说军器的案子拖了这么多年都不得丝毫进展,如牟大人这般,负责查案的长官都这么不干净,把柄落于人手;程良硕更是效忠于淳王,被贩至边陲的军器,定有大部落入了淳王手中,为他作了嫁衣。
如此千疮百孔的朝局,重大的案子查得出来才怪。
凭祯和帝叱咤风云三十年的敏锐,怕是早就察觉到了朝中的弊病,只是苦于无信得过的人手可用,所以一拖再拖,最后选择让她来做这件事,可谓是剑走偏锋,极其大胆。
花船远去,浅灵翻上廊面,抓住瓦檐荡上了二楼,透过花窗看见老鸨穿着红艳艳的衣衫正在招客,媚笑一刻不断:
“张公子来了,楼上请!春姚姑娘天天盼着你了——杏花!领客人上去,再拿着我的钥匙,去我房中把那面六折美人图的屏风抬下来。”
“是。”
浅灵见状,跟着那叫杏花的婢女上了楼,找到了老鸨的房,待婢女领人抬了屏风走了,她悄悄潜入了房中。
满屋都是脂粉香气,浓郁得叫她头脑发晕,但她没有耽搁,打开了妆台的抽斗,里面都是金银珠花首饰,一眼看到底,倒是在妆奁里发现了一把钥匙。
于是她拿起钥匙,目光盯准了床边一个上了铜锁的大柜子。
铜钥插入,转动,顺利地启开了锁头,她的手握住了把手,准备打开那一刻,又紧急扼住了蓄起的力。
双边的门把上,几不可察地横穿了一根蛛丝般的银发。
只差一点点,她就犯大错了。
浅灵对着柜门熟虑了一会儿,重新把锁别上,钥匙放回原处,脚踩锦墩跃上房梁,一无发现,又跳了下来,左顾右看,又看住了老鸨的架子床。
浅灵伸着手,在床底一寸寸摸索着,忽然睁大了眼。
“什么声音?谁在里面?”
浅灵猛地惊起,一跃翻出了窗外,老鸨的声音随之而来:
“怎么了?在我房门口做什么?”
“妈妈,奴婢刚刚好像听见里面有动静!”
“什么动静?”
老鸨开了锁,推门而入,吸了吸鼻子。
“房里味道淡了,刚刚窗肯定开了。”
“会不会是刚奴婢拿屏风,让味道散了?”
“不可能,屋里有别人的味道,骗不过我的鼻子。快点叫人,把住大门,给我满楼满院地查!定要把小贼给我抓起来!”
“是。”
婢女一走,老鸨把门关上,看到柜门把上的银丝还在,又趴到床底下,摸了半天抽出账册,见仍是原原本本的样子,便大松了口气。
浅灵顺着廊柱滑下,此时楼中的脚步声渐密渐急了,火把更是聚成橙黄的光海,一下子就照到了浅灵脸上。
“在那儿!”
立刻就有两个高手跃上檐头,扑过来擒浅灵。
浅灵在檐上打了个滚,拔出袖刀刺伤了那人的手,翻跳而起,见又有人来追,连脚踢飞片片檐瓦,打在他们的胸口上、门面上,然后俯冲逃走,跳进了暗沉的角落。
“你们往那边,你们往这边,分头给我搜!”
声音似乎就在耳畔,浅灵喘着气,心砰砰跳着。
今日已经惊动,必不能善了,若叫淳王的人察觉了自己是来偷账本的,从而把账本转移地方,那就糟了。
她必须做点什么,掩人耳目。
浅灵脑筋不停歇地转动着,花船上的声音再次悠悠入耳:
“……这是在找什么?这么大阵仗?”
“牟大人别担心,妈妈抓小贼呢,不是官兵。”
“聒噪!好好的兴致都叫他们给搅没了!”
“牟大人别生气,奴家给你喂酒……”
借着草木遮身,浅灵看到牟大人坐在舱外,袒露着肚皮,仰头噘嘴地倒在妓子怀里喝杯中酒。
就是你了。
浅灵抽出木兰花簪,对住了牟大人的头,在他一偏头的瞬间,银针飞射而出,眨眼便在湖面落成一个星点。
“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