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英从不知阿娘的这路枪法竟然是薛家枪。他这几年已然长大,时不时暗中猜测,连行军布阵,兵法谋略都懂的阿娘,到底出自何种人家?为何又会沦落至此?
可惜这些事情无从追究。
白瓦关城南的这些妇人与孩子们,是一种集体的隐性伤痛,不需要时时翻捡。
但今日薛先生提起此事,白英的一颗心却不由的提了起来。
帐内一时岑寂,帐外的白英与帐内的薛寒云都屏息静听,秦氏却只淡淡道:“当年,我不过薛家一侍婢……”
那时候,薛家大小姐薛寒云身边确有侍婢与她同习薛家枪。
薛寒云半信半疑,只声音听着却有失望之意:“原来如此,那是在下唐突了。”
帐内响起脚步声,似乎是薛寒云起身告辞,秦氏相送,白英在帐外听着,连忙迈步要避开,才抬起脚来,却听得薛先生似乎是顺口唤道:“阿姐——”
“嗯。”秦氏温柔应道,应完了才傻立在了当地。
白英抬起的脚都忘了收回来,一时只觉不可思议:薛先生竟然是他的阿舅?
帐内的薛寒云本来便是佯走。他当年虽少不更事,但犹记得阿爹夸赞阿姐,称她天资过人,家中一众侍婢皆不及也,若是上了战场,没准便是一员悍将。
观今日秦氏在战场之上的风姿,武艺谋略皆是一等,他倒不记得当年侍婢之中还有这等奇女子。薛府若能出来一名能将薛将枪使唤的如此漂亮的女子,那必是阿姐无疑!
薛寒云刹那目中蘊泪,转身上前去,一把握住了秦氏的手,感觉到手中皮肤被灼伤的异常,目中不由滴下泪来:“阿姐,你不认云儿了?”一别十多年,记忆之中那永远高昂着头,跨马过街,呼啸如风的阿姐,变作了今天这般模样?
秦氏整个身子都在颤抖,显然内心波动极大,却强硬的试图将手从薛寒云掌中抽出:“薛将军认错人了。薛大小姐又岂会是我这般模样?”
薛寒云抬手,陡然揭走了秦氏面上面具,但见得她脸容早已被毁,面上烧伤的疤痕极为可怖,顿觉心痛难言,目中滴下泪来,此刻才发现,眼前之人虽然容貌被毁,但两人的眸子生的极为相似,而秦氏眸中也蓄满了泪,眸光痛楚,似乎深陷在过往的可怕噩梦里……只一个劲试图摆脱薛寒云紧握着的手。
“薛将军,你认错人了!”
薛寒云紧握着她的手,热泪长流,哽咽难言:“阿姐是薛氏的骄傲,以一已之力,带领大军保护一城百姓,阿爹若知道了,必将以你为荣!”
秦氏迟疑的追问:“阿爹……他真的会以为我荣么?我夜夜梦见他指着我的鼻子,责我不配姓薛……阿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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