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国涣闻之凄然,随后与卜元、刘兴来到了后院的柴房内,只见曲良仪卧在一堆乱草上,目光呆滞,喃喃而语,先前那个小童蹲在一旁抹泪哭泣。方国涣见了眼前的情景,心中酸楚,几欲落泪,没想到名扬天下的国手状元,竟落到如此凄惨境地。刘兴一旁愤然道:“店家好生无理,怎能把曲先生安排在这里,我找他们去。”说完,转身去了。那小童见有生人进来,露出几分怯意,方国涣上前轻声道:“小兄弟勿怕,你家主人好些了吗?”那小童一时不敢应话,只是惑然地摇了摇头,不知这几个陌生人是何来意。
这时,门外传来说话声,一人嚷着道:“我有什么办法,总不能让我无休止地施舍于他,回头叫我一家老小喝西北风吧?什么状元国手,可比不得骑马佩花游街时的神气了。”随即见刘兴和一位似客栈掌柜的矮胖子进了来,后面还跟着几名伙计。方国涣知道此时多说无用,从怀中取了一锭十两的银子,递于那掌柜的,道:“我们是曲先生的朋友,请掌柜的给曲先生安排一处好一点的房间,这些银子可够?”那掌柜的忙接过银子,立时眉开眼笑道:“公子真是义气之人,这时候还来帮人,叫我等好生佩服。这些银子倒能偿了以前拖欠的店钱、饭钱。不过公子如此大义,本掌柜的也出点血,也不枉了国手状元住小店一回。”说完,把银子欢喜地收了,回身对伙计们道:“快把曲先生送到房间里,这有银子了。”伙计们便上前扶着曲良仪去了。
那名小童此时已知方国涣是帮助他们主仆的好人,上前扑通一声跪倒,呜呜哭了起来。方国涣也自坠下泪来,忙扶了道:“小兄弟,曲先生这个样子真是难为你了,不要太悲伤,我们会帮助你们的。”卜元摇了摇头,叹道:“好是可怜!”上前抚慰了那小童道:“莫哭,莫哭,你家主人的运气要比那枫林草堂的和尚好多了。”客栈掌柜的在一旁点头哈腰地陪了,引着方国涣等人来到了安置曲良仪的房间内。
曲良仪此时被安置在了床上,似乎感觉床上要比柴房中的柴草堆里舒服些,竟自昏沉沉地睡去了。客栈掌柜的又说了几句恭维话,便与几名伙计退了出去。那小童见主人已躺在了客房的床上,安稳睡了,脸上也自有些高兴起来。方国涣问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小童应道:“回公子,小人叫曲宁儿,与我家主人是江苏淮阴曲家集人,半年前随主人来京考棋试,主人一举夺了头名状元,便在安国府棋院安顿下来。本想过个一年半载,把江苏老家的人都接来共享富贵,谁知主人却无故地闹起这般疯病来,一切都完了。”说着,那曲宁儿忍不住又抽泣起来。方国涣、卜元忙自劝慰。
方国涣随后又道:“听说你家主人是在与他人走了一盘棋之后,才突然得了这种怪病,详情你可知道些?”曲宁儿道:“这件事我却是知道的。那天晚上,皇宫内的李公公与锦衣卫中的于大人来到棋院,寻我家主人下棋,那位李公公棋艺很高的,几乎与我家主人成对手。当时听主人对李公公说,要不是李公公为表忠心效命皇上,残了什么自家身子,这国手状元与安国府棋院应该是李公公的。李公公当时哑着嗓子干笑了几声,笑得好是难听,说是再给他十个国手状元来做,他也不稀罕了,并且说他在棋上长了大本事,今日专程来领教主人的高招的。”
方国涣听到这里,心中一动,忙问道:“你可知他们当时走棋的情形?”曲宁儿道:“我那时进去送茶,便在一旁侍候了,李公公说他下棋时喜静,不愿外人旁观,主人说我是不懂棋的,那李公公倒也没再理会。摆棋时,李公公把桌上的黑棋推开了,说是自家带了棋子来。”方国涣闻之,一惊道:“那是什么样的棋子?”曲宁儿道:“李公公带来的那些黑棋子,与普通棋子与没什么两样,只是透着一种幽光,让人看了不舒服得很。”“一种幽光?”方国涣心中讶道,“难道事情与这种黑色棋子有关?”
曲宁儿这时又道:“当时,主人对李公公说,公公怎么用这种古怪的棋子?李公公说,他用这种棋子顺手,习惯了,也只有与主人这般高手走棋,才专门拿出来用的。主人也未在意,便与李公公在棋盘上走开了。”方国涣道:“他们走棋的时候,你可见那李公公与你家主人和往常有什么不同的举动?”曲宁儿道:“开始时也没什么异常,都心平气和得很,后来棋盘上棋子布得多了,我家主人说了句‘公公的棋风怎么变化这么大’。李公公当时冷笑了一声说,他走的是鬼棋,还问我家主人怕不怕。”“鬼棋?”方国涣与旁边的卜元、刘兴闻之,各自吃了一惊,卜元讶道:“果真是棋上的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