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翥拍拍徒弟的肩膀,命女儿拿几锭银子,塞到郭传鳞手里,叮嘱了几句,将他轻轻推了出去。
郭传鳞抬头看看日色,拍了拍衣袍,施施然穿过长街,一路东看看西瞅瞅,像极了初来乍到的外乡人。他路过三闾酒楼,似乎感到腹中饥馁,循味退了回来,停下脚步驻足观望,在店小二殷勤招呼下,大大咧咧走了进去。
李七弦远远看在眼里,忍不住嘴角上扬,偷偷笑了起来。小师弟演得真像,任谁都看不出破绽,那种外乡人的味道,让她记起自己第一次下山,来到熙熙攘攘的大城市,目不暇给,惶恐不安——秦姊姊是不会有这样的经历的,她打小就是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大家闺秀。
李一翥看了女儿一眼,心中有些异样,她不会是看上那小子了吧?
三闾酒楼上下二层,楼下接待散客,鱼龙混杂,不无嘈杂,楼上是雅座,专为贵客而设。店小二颇有眼色,见郭传鳞一身崭新的衣袍,袖囊中沉甸甸颇有分量,便将他引上二楼小间,殷勤服侍。郭传鳞命他挑好酒好菜,按一人分量送上
店小二答应一声,心中欢喜,这样的客人最好说话,要面子,虚报几分酒钱也没关系。
店大灶旺,店小二麻利地送上一盘羊肉,一盘醋鱼,一盘烧鹅,一碗葵羹,酒是上好的沥春酿,杯盘盅筷都十分考究。郭传鳞挥挥手命他退下,自斟自饮喝了三五杯,风卷残云把菜吃了大半,酒是喷香的佳酿,可惜软绵绵不够有劲,菜肴滋味可口,非张癞痢所能及。
念及张癞痢,他倒有些怀念大块吃肉大碗喝酒鼾声如雷的悍卒营,不知张癞痢过得如何,是否还在当他的伙夫头。
酒足饭饱,郭传鳞结了饭钱,摇摇晃晃往外走去,似乎不胜酒力,脚下一个踉跄,撞进临街一间雅座,何衢正自斟自饮,被他吓了一跳,愕然抬头相望。店小二忙扶住郭传鳞,一迭声致歉,郭传鳞打了个长长的酒嗝,似乎认出了何衢,大着舌头笑道:“这不是生药铺的何老板嘛,多日不见,近来可好?”
何衢眨眨眼,对他一点都没印象,郭传鳞踏上半步挡住店小二,右手食指中指屈向掌心,拇指无名指小指伸直,形状像一只长嘴狗头,在他眼前晃了晃,道:“一人喝闷酒有什么意思,不如我来陪何老板喝两杯!”
该来的总会来,躲都躲不过,何衢脸色微变,心念数转,掩饰住惊愕的心绪,干笑着招呼道:“好,好!原来是老兄,一时眼拙,竟没认出来,该罚,该罚!许久未见,想念得紧,呵呵……呵呵……”
店小二见他们相识,心中一松,没有得罪财神爷就好,他赔笑几声,知趣地退了出去。
郭传鳞掩上房门,一屁股坐到何衢对面,拿了双干净筷子,夹了一块粉蒸肉送进嘴里,不咸不柴,肥而不腻,果然是三闾酒楼的拿手菜,滋味无穷。何衢咽了口唾沫,稍稍定了定神,压低声音道:“阁下从哪里来?有何贵干?”
郭传鳞指指西边,嘲笑道:“何老板明知故问,自是从赵帅军中来。有何贵干,嘿,我是来救你一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