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胖了就形貌大变,判若两人,郝鸷一开始没认出来,直到他自称“胡魁斗”,才恍然大悟,当年那个风流倜傥的修道种子,如今变成这副狼犺模样,“下拜不便”只怕并非托词,一旦屈膝,就再也直不起腰来。他上下打量着胡魁斗,没有为难对方,过了片刻沉吟道:“听闻你打着‘清君侧’的旗号攻打王都,来得如此之快,想必大获全胜。郝卜现在何处?”
胡魁斗道:“郝巫留下的一条狗,外强中干,下民已将其枭首,尸身就在殿外,陛下要看一眼吗?”
郝鸷闻言心中一惊,郝卜乃是皇叔麾下猛将,此番留他镇守王都,看似杀鸡用牛刀,实则隐含了万一生变,挟持国主退避山林,据险固守以待援兵的意味,没想到他败亡得如此之快,一连串后手毫无用处,胡魁斗究竟是如何做到的?他心潮起伏,沉默良久,叹息道:“胡卿啊胡卿,你将朕害得好苦!”
胡魁斗心知肚明,他既然攻破王都,踏入元龙殿,出现在国主面前,就坐实了“清君侧”的事实,无论郝鸷承认或否认,都必须站在他一边,唯有站在他这边,才有一线翻盘的生机。既然国主称他为“卿”,胡魁斗也顺势改口,不无感慨道:“世事难料,回想起来,仿佛一场梦。不过陛下无须担忧,臣此番有备而来,麾下有三千‘兽兵’,势如破竹,无人能敌,就算郝巫率大军得胜回师,也可一鼓破之。”
郝鸷看了他一眼,目光中夹杂着三分诧异,三分怜悯,三分无奈,嘴唇微微蠕动,欲言又止。仿佛猜到他的心思,胡魁斗紧接道:“国师不过是跳梁小丑,不足为惧,就算‘血气老祖’屠尽夜叉国,携血气归来,也左右不了大局!”
郝鸷心中一凛,退后半步,右手撑在椅背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故作镇定道:“卿……已请来金仙援手?”
胡魁斗道:“不是金仙,胜似金仙!”
郝鸷身为国主,自然知晓罗刹国背后有一道隐而不现的血影,既是立国之本,亦是鲠喉之骨,胡魁斗的话让他看到了一丝希望。他五指紧紧抓住椅背,沉声道:“事关重大,卿可否请上师入殿一会?”
要取得国主的支持,必须给他吃一粒定心丸,胡魁斗稍一犹豫,慨然应允,先一步告退。郝鸷手脚发凉,一颗心却火热,如胡魁斗当真请来金仙相助,他便是押上身家性命,也要博一个破釜沉舟。元龙殿内烛影摇红,悄无声息,郝鸷缓缓坐下,听着自己激烈的心跳,不觉哑然失笑,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依然遇事紧张,耐不住性子,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世间又有几人能做到?
心潮起伏,度日如年,不知过了多久,一道人飘然踏入元龙殿,身高八尺,面如冠玉,头戴紫金冠,身着阴阳袍,飘飘然有出尘之姿,双眸温润如玉,目光落在郝鸷身上,淡淡道:“局势变幻出人意表,国主如羝羊触藩,不能退,不能遂,宜早下决心,以免坐失良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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