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手空拳,殊难抵挡魂器进逼,好在蒲道人早知厉轼只是一介散修,无有趁手的法器,催动恶蛟法相,从后牵制。夏荇将生死置之度外,奋力将恶蛟斩为数截,却正中蒲道人的算计,毒龙精魂附体,魂器杀伐凌厉,一味冲着法相砍杀,无异于凭空恶斗,白费力气。果不其然,短短十余息,夏荇脚下一个踉跄,犄角断落,狭眼一一合拢,衰老的肉身不堪重负,精魂从体内飞出,回转毒龙剑中,他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喉咙口咯咯作响,满头白发,满脸皱纹,腰背佝偻成一张弓,再也爬不起身。
二十年寿元,半炷香工夫,然而面对厉轼和蒲道人前后夹击,连半炷香都撑不下来,夏荇清楚地感觉到,寿命已所剩无几,正涓滴流逝,他身子一侧颓然栽倒,努力睁开昏花的老眼,望着天空白云苍狗,眼角挤出两滴浊泪。他亲手弑父,他绝不后悔!
厉轼摇了摇头,夏去疾做梦也想不到,他会被
自己的儿子的一剑枭首,夏荇从拔剑的一刻起,就心存死志,谁都救不了一个求死的人,天龙帮才刚崛起,就烟消云散,河北三镇黑白两道,仍是饮马帮的天下。他扭头望向潘行舟,却见他挣扎着爬起身,胸前黑血转为鲜红,咬牙切齿,眼中满是怨戾之色。
大势已去,尘埃落定,蒲道人伸手一招,恶蛟法相化作煞气滚滚没入体内,心中转着念头,此行虽非完美,总算不负师兄所托,差强人意——忽听得一声惊呼,似是师兄田嗣中的声音,他骇然抬起头,一道血光从天外而来,贯穿胸口,将其钉死在地。
虚空荡漾,田嗣中一步跨将出来,脸色极其难看,待要将师弟扶起,双手伸到一般,骤然停滞,刺穿师弟身躯的是一柄血剑,伤口虽不大,但生机泯灭,一身煞气荡然无存,尸身干瘪破碎,精血丧失殆尽。
那柄血剑……那柄血剑……田嗣中霍地转过身去,已察觉不到李希夷的气息,不知从何时起,她弃下自己悄然遁去,消失了踪影。田嗣中一颗心沉入谷底,此番幽州之行,是拜李希夷所托相助华山派,师弟蒲道人在明,他与李希夷在暗,如若羊护现身,则由他二人联手克敌,然而血剑一出,李希夷便不告而别,难不成……难不成……
厉轼脸色数变,见田嗣中忽至,犹如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忙不迭道:“田仙师,是否有外敌——”
田嗣中抬手阻击他继续说下去,目光转为幽冷,扭头向远处望去,轻叹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你可是害苦了我!”
郎朗晴空之下,一抹血光倏忽而至,无声无息落于青羊墩,正是离去已久,杳无音讯的羊护其人。厉轼只觉浑身无力,手脚冰凉,暗叹道:“我那第六个徒儿留言,说你并非羊护,而是半道投入华山派的郭传鳞,可笑,可叹,他识人不明,哪里有什么郭传鳞,分明是积年的老鬼夺舍重生,阴魂不散,逼得我沦落到这般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