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礼心有余悸地看了前方一眼，低着头叹了口气，想要就此作罢了，转身而去。

不是有精神场吗？夏礼突然回过神来，若是禁制过不去，那么精神场张开后应该能稍微探究一下北堂里的状况。

越是奇怪的事情，其实越不安全，夏礼深知这一点，但是人的想法是奇怪的，越是压抑的东西，便反弹得愈快，愈强烈。

夏礼贴到了禁制前不足一指距离的地方，闭上了眼，气如奔流涌过四肢，穿透胸腹，如同外放的神经，笼罩了整块北堂前方的空地，也入了北堂。

便如自己用手推开了北堂的门一般，眼前的景色也愈发清晰起来，北堂的门上的纸窗很厚实，里面漆黑一片，只有正堂上仍旧燃着一炷香蜡，火苗子已是迟暮，费力地还想要扑腾两下。

北堂里安静的出奇，这本该是很正常的，可是夏礼偏生觉得紧张得很，不知道是被渲染得过分了的神秘感，还是自己已经习惯地对它保持着足够的敬畏感，现在的举动，和触犯神灵没有两样。

精神场的范围已经快碰触到极限了，夏礼撑地很辛苦，他总要瞧瞧那个看不上自己的鹤长老藏了些什么在堂子里。

顺着灰尘扑扑的地面，精神场碾过了，速度慢了，止在了香火前。

突然，一股刺人的疼痛，如同一支利爪，揪住了夏礼的心脏，疼得他惊呼出声，他想要收回精神场，却发现做不到，因为竟是有什么东西，抓到了他的精神场！

那力道愈发狠厉，一片漆黑中，缓缓张开了两道寒芒。

夏礼惊得一下跌坐在地，精神场也被那力道松开了，逃似的跑了回来。

北堂里面，居然有个人！

夏礼不敢去回想那两道凄冷的目光，冷如凛泉，冷如冬霜，冷如玄冰，逼人侧目，杀伤无穷。

他按抚着胸脯，朝着北堂的大门上看去，那层厚实的纸窗上，隐隐约约地有着什么东西。

竟是一只瞪大的瞳目！满布着血丝，中间空洞的只有一团黑色，它死死抓住了夏礼的身影，恐惧感如同平原上无所阻拦的洪水，狂涌激荡，如同千斤坠压在夏礼身上的每一处关节，动弹不能。

夏礼与那只眼睛如此对视，竟是无法挪开目光，周身浸于寒冷中，忘却了四肢的感官，冷汗雨落，湿了颈前的衣领。

那究竟是什么，夏礼无从得知，身子被猛然卸了劲儿，两眼一闭，死沉沉地一头栽倒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

…………

“什么？你说北堂里关了一个人？”古小月嗤嗤笑了笑，问道。

这是猎氏大会的前一日了，所有参赛者都选择了静养一日，古小月也不例外，便是趁着这点空闲，急急地找上了突然回到妖御山的夏礼。

夏礼不满地瞪了古小月一眼，还好自己没将被吓昏的事情告诉她，不然依她的性子，指定会一辈子都将这事念叨。

他闭着眼睛，说道：“你以为我在胡说？”

古小月笑道：“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是不是情况急迫，兴许你是看错了。”

“看错了？”夏礼喃喃道，回想去昨日黄昏时分，那只恐怖的眼睛，他赶忙摇摇头道：“不可能。再说，你又没进去过，我看到的肯定是一个人。”

古小月打量着夏礼，看似不像是在玩笑，便撑着下巴，顶了顶眼珠子，想了一阵，说道：“可，我进去的时候就看见堂上供了一把破旧的剑，没见着你说的什么人。”

“你、你进去过？”夏礼瞪大了眼睛。

古小月正经地点了点头，道：“是啊，禁制法阵什么的，我都可以穿过。”

夏礼有些汗颜地低眼看了古小月一眼，真不知道这丫头是什么做的，这样的事情都能做到，她又偏不肯告诉自己她究竟是个什么。

想着古小月方才的话，夏礼问道：“真是供了一柄剑？”

古小月点了点头。

夏礼无奈地笑了笑，他算是明白了妖御那些年轻人里为何会突然传出那样的谣言来，一定又是藏不住话的古小月惹出来的。

“我看你一定是在为明日的事紧张，产生幻觉罢了。”古小月说着推开了夏礼的房门，走了出去。

“你还没觉着饿？”

古小月的话还没完，夏礼的肚子很配合地就叫了起来。想着昨日夜里自己在院子里醒来，拼了命爬回了屋里躺下，力气早已消耗干净了，前所未有地饿。

夏礼随着古小月出了房门，轻轻带上了门。

路过院子时，他的眼睛不禁地朝北堂看了一眼，依旧是那般陈旧，又那么安静，他叹了一口气，看来自己真是想多了吧，回头去小跑跟在古小月身后，朝着次峰行去。

脚底激起的风，带起的落叶，才缓缓落回地面。

北堂里，蜡烛燃尽，一切归于无尽的黑暗。

一颗火苗，又自台上燃起，一支崭新的蜡烛，开始挥霍自己这短暂的生命。

微弱的光，落在了台下的软垫上。

垫子上，静静跪坐着一个黑影。

那双眼睛，缓缓睁开来，朝着斜里夏礼离去的地方看了一眼，便又收回了目光，低垂着眼帘，任由火烛在自己头顶放肆地跳动，衣襟破烂成了条儿，胡乱耷在地上，黑影仿佛已经跪了几百年，从未挪动。

堂子里，飘出了空灵的声音。

“别扔下我……别扔下我……”

“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