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氏出身在京城贵人圈里算是下流的,她性子又极其敏感,看着蒋氏生的淑姐儿年岁同茉姐儿不差多少,外家又显赫,想必将来议亲也同茉姐儿有妨碍的,故而对于茉姐儿的教养极为用心些,平日里下了学,还要自家请了女先生,每逢三两日便给茉姐儿提上一提。
姵姐儿虽是三房的庶出女儿,可三房除了康哥儿同妙哥儿只她一个姐儿,许氏性子又软,她自小养在许氏跟前,同亲生的也无甚分别了。
三房太太许氏出身苏州名门,自小便拿家传的刺绣功夫练得扎扎实实的,她打心底里疼姵姐儿,便把一手双面绣的功夫统统悉心传给了她,姵姐儿虽年纪不大,可因着年纪小,故而眼睛灵活,饶是周绣娘也对她极为满意的。
再说意姐儿,虽则年纪小了些,可到底是长公主教养着的,又有个县主的身份。虽则意姐儿生母早逝,可若是要在一群世家小姐里头立出去,到底也不算多难。况且意姐儿因着长公主日日督促着,写的大字儿临摹的卫夫人,只年纪小些手劲不甚足,却也看得出其中婉然瘦洁。
意姐儿看着倒是无妨的,清姐儿只贪玩些,旁的要她看确实很好的。她上辈子活到二十多岁,见过长辈相别家姐儿的,也从不知定要才艺出众的,大多是门第品德在先。
只淑姐儿对亲妹妹的一片热忱罢了,多学些总是没害处的,想到这里,意姐儿手上的笔也停了,压了砚台在纸上,叫金珠端了热水来给她净手。
绿腰掀了帘子,手里端了两屉糕点,一边的小丫鬟侍画又端来意姐儿日常吃的红糖蒸雪梨。
绿腰看着屋里姐儿像是将将写完大字,便笑道:“姐儿累着了吧,今儿个贺姑姑叫准备了一屉胭脂糕,并小半碗糖蒸酥酪。”说罢又要将酥酪放好了,拿了丝帕侍候着,又絮絮道:“姐儿可不知罢,这酥酪是宫里赏下来的,金贵着呢。只老太太怕这酥酪凉着不好,便不敢给您多享用。”
一边的金珠只拿了意姐儿管用的帕子,一手扶着姐儿入座道:“绿腰姐姐忙自家的去罢,老太太那边可离不开你们几个老人儿了,咱们这边能照应呢。”
绿腰只笑笑,整好了碗筷才又告辞。
云钗拿了小银勺进来,又撇撇嘴道:“道是谁人不知她那些个想头。”被金珠看了一眼,又低头忙活自己的。
意姐儿只作不闻,拿了小银勺子开动起来。巴掌大的雪梨给厨子掏空了内里,只余下雕得精细的壳子,里头雪梨肉早就混着尚好的红糖给炖得软软糯糯的。意姐儿舀了一小勺放进嘴里,入口即化,泛着丝丝清甜滋味出来。
银宝小心拿筷子夹了两块胭脂糕放在小碟子里头,其余的几块都放在一边,她们姐儿从来不爱偏食一样东西。
胭脂糕做的小巧,桃花形状做的细致,每一块都是不同的姿态,意姐儿舔掉中心点上的胭脂粉,咬开红豆做的薄皮,一团温热的,混着桃花香气的甜酱流进嘴里。
吃完一块胭脂糕,意姐儿还未再动蒸酥酪,便好使隐约见着一边的侍画额角有些发红,像是破了皮子,便把她叫到跟前,问道:“你怎生伤着了?”侍画是她院子里的二等,向来是不做粗活的。
侍画眼角一红,却摇头道:“没有甚么的,不过是小磕小碰的。谢姑娘关心。”
意姐儿看她像是有甚么隐情,却不好多问,一边的云钗看此番情形便直啐道:“还不是侍画那后娘,眼高手低的东西!”
侍画还待推脱,意姐儿却示意云钗说下去。
细细问来,原是侍画那后娘罗婆子是在多氏院子里做了个一等,又是侍候过茉姐儿的奶母。那日,便是罗婆子同几个相熟的吃了点酒又赌钱的,回屋里翻腾了遍,找着了侍画压在褥子下的金簪子。酒气一上来便破口大骂,侍画只道那簪子是意姐儿赏的。她拿意姐儿这头差事看得极重,只因着明白靠不着一双后爹后娘。
侍画只与她相辩不得,那后娘又推了她一把,夺了金簪只满脸醉意咕哝道:“你侍候的算甚主子,便是给了你孝敬我也是应该!”
侍画听了只觉屈辱,气一上来便争辩两句:“我们姑娘便是老太太千娇百宠的主子,你若再敢说嘴,我便回了姑娘。”
那罗婆子自知失言,不由恼怒,越发揪住侍画的发尾毒打起来。她是府里的老仆了,又是大太太那里得眼儿的,还是国公府的正经张孙女的奶母,心里也不信意姐儿真能拿她怎么。
侍画只知别个都盯着她家看,又不敢还手,一时想起自己早去的娘亲,只埋头呜呜地啜泣。
国公府的下人本就住得近,这么一闹附近几家也都听见了,其中便有云钗老子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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