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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八少爷就出事了。
傍晚时分,八少爷和表少爷皆是被人抬回来的——二人在上书院挨了板子,被罚得不轻。
伯爵府上下都被惊动了,老夫人亲自过来过问。大房和二房的人得了消息,少不得也带着人过来探看,十小姐里里外外地张罗,一时间秋苑里闹哄哄的。
老夫人命将二人安置在秋水阁。秋水阁本是四老爷的书房,因着临湖,特别通风凉爽,宜于炎夏养伤。
待大夫来瞧了伤上了药,两位伤员被安置在窗边的卧塌上,老夫人方才在外厅坐定,叫来二人小厮问话。
原来今日皇上到书院查考学业,六皇子所答非所问应对得一塌糊涂,再叫来六皇子的陪读考校,身为陪读的谢廷玉的应答也好不到哪里去,偏谢廷玉还敢理直气壮未见丝毫心虚,皇上顿时就恼了,命人拉六皇子的三个陪读出去受罚,表少爷上前求情未成,一并也挨了罚。
众人听罢,摇头叹息。府上人还指望八少爷在皇上面前露脸带着他们出人头地呢,结果八少爷却是这般上不得台面!于是,恨铁不成钢的各房,激言烈词地、苦口婆心地、晓之以理地、动之以情地,将谢廷玉和吴凯狠狠地数落了一番。
八少爷和表少爷惨兮兮地趴在榻上听人呱噪,心里烦得要死,却也只能听着。
长辈们孜孜不倦地教悔,说着说着,二人的学业就变成关乎伯爵府千秋家业的大事了,且越说越严重,说得八少爷几欲发火。好在后来宫里来人,赏赐了药和笔墨,意在安慰,方止住众人的口。
亥时人定时分,秋水阁里众人早已散去,谢梧瑶带着丫环鹌鹑来看这对难兄难弟。
秋水阁人静灯稀,兄弟俩已入睡,当值的丫环如意和梅香正眯着眼靠在榻边打盹,见十二小姐来了,忙起身。
谢梧瑶摇摇手,示意她俩轻声,自己蹑手蹑脚走到榻边。两兄弟俯卧,歪着头皱着眉,睡得极不踏实安稳。
“凯少爷还好点,受的伤略轻,只伤在臀部;玉少爷臀部腿部都有伤,手上还挨了戒尺。”谢廷玉的大丫环梅香见她停在表少爷处,轻声在谢梧瑶耳边道。
谢梧瑶点点头,在榻边坐下,拿起谢廷玉的手,一看又红又肿,涂上药汁后甚是恐怖,不觉眼圈就红了,恨道:“哪个王八蛋这么狠的心!”
这骂谁王八蛋呢?丫环听了暗自咂舌,不敢接话。
其实谢梧瑶早就从鹌鹑那里听了个大概,只是不想和府里人凑乱,拖到此时才来。想到早上出去时还是活蹦乱跳的小孩,现在成了这样,谢梧瑶不觉眼泪八叉的,一会抚摸谢廷玉,一会拍拍吴凯,一会又揉揉谢廷玉的手,心疼不已,碎碎念:“我家的哥哥,凭什么让他们打……自己的娃是呆瓜,凭什么打别人家的娃,有本事打自己的饭桶娃去……什么狗屁学院咱不去了!”
丫环们听得深深埋下头去,作未闻状。谢廷玉被她吵醒,睡意蒙蒙道:“瑶儿,我没事的。”
“怎么没事,腿上纱布还渗着血呢!”谢梧瑶愤愤道,少顿,面上马上又换了颜色,娇小的身躯欺过去,抱住谢廷玉,和他脸贴着贴脸,拍着他的背喃喃安慰:“别怕别怕,玉宝宝,有我在呢,咱以后不去学院,就是去的话,也不会再挨打了,我有法子的……玉宝宝,别怕啊,有我在呢,今晚我陪着你……敷了药会好的,不疼,吹吹就不疼了……”
这是哄布娃娃过家家呢?谢廷玉听了心里直撇嘴,不以为然,由着她胡说,后来听着听着居然暖了心。不知是不是药物的作用,很快谢廷玉就又入睡了。
那边的吴凯被说话声惊醒,起先还好笑谢梧瑶说的话,转又羡慕伤心起来。自己寄人篱下,受了伤也没亲人哄哄,那怕说的是些傻话呆话,也是好的。不觉间,一滴泪水从他的眼角滑落。
谢廷玉睡熟,谢梧瑶转到这边,竟是如法炮制,娇小的身躯抱住吴凯,和他头贴着贴头,拍着哄着:“凯宝宝,今天受苦了,别怕啊好好睡,有我在呢……凯宝宝,别怕啊,今晚我陪着你……明天就不疼……”
吴凯一听“凯宝宝”,顿时僵硬了身子大窘,不敢动弹一丝一毫,只闭着眼装睡。到底是倦了,不久,吴凯没能听完谢梧瑶絮絮的话语,就重入梦乡,只是嘴角嗪了笑意。
夜深了,丫环如意、梅香和鹌鹑频频来劝十二小姐回去,谢梧瑶打着哈欠摇头。最后三人无法,只得取来薄被,安顿十二小姐也挤在榻上躺下。
这夜,谢梧瑶睡在了谢廷玉和吴凯之间,他俩俯卧,她则仰卧,睡时一手还握着一只身旁伤员的手腕。
……
第二日,清早进来的谢梧珏看到榻上就是这样的景象。
谢梧珏眼睛扫过,房内的丫环皆不由自主低下头去。谢梧珏反身回到院子,叫齐院中下人,于檐下训道:“两位少爷卧榻养伤,十二小姐带病之躯、衣带不解、照顾了一整夜,若日后有人对此乱嚼舌头,别怪本小姐重惩不讲情面!”
“是!” 下人们立马恭敬称是。刘婆子刚被撵走,在秋苑里,十小姐的话可是不能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