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视镜中,女人高瘦的身影渐渐变成小黑点,被如梭车流吞没。
江宴行懒洋洋靠着椅枕,曲指轻敲膝盖,浓睫掩住岑静半垂的眼帘。
车内的气压莫名低沉,像大片阴云高悬头顶。
助理不由噤声,试图从江宴行的表情揣摩他的心思。
江宴行似察觉到助理隐晦的打量,淡漠吐字,“你的工作在我脸上?”
助理忙道:“我们那批钻石已经离开港口,七天后就能抵达滨城参展。”
“安保都谨慎安排好了吗?”江宴行依然没抬眼,不温不火出声,“展会虽然在滨城,公司和江家那边的人全盯着,不能出半点差错。”
“请江总放心,运送人员换了批新的。”
江宴行沉吟不语,忽而想起一事,“万科建设要动和平区的城中村?”
“叶少说,多亏您才拿到承包资格,约您过两天吃饭。”
江宴行抬眸,百无聊赖把玩着腕间串珠,染墨的眸底叠错凌锐暗光,“我最近没空,你转告他,工程和市容挂钩,油水捞得别太忘形。”
“江总,阮秀珠一家的下落查到了。”
许久没得到江宴行的答复,助理迟疑着侧首。
男人半闭着眼养神,全然不感兴趣的模样。
——
病房里,声息微弱,气氛分外凝重。
“根据阮女士的检查结果,我们确诊她得的是肾衰竭。”医生正色望着满脸紧张的宋栖棠,“已经五期了,必须尽早透析,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宋栖棠闻言错愕,面上血色尽数消退,呆呆转头看向阮秀珠。
阮秀珠不到五十的年纪,相比同龄人衰老得更明显。
听见医生的诊断,她瞳孔惊恐放大,嘴唇颤抖,“我不可能得尿毒症!”
一个扎马尾的小女孩趴在病床边,眼珠围绕神情沉重的大人们转一圈,轻轻扯宋栖棠衣摆,漆黑瞳仁几近能沁水,“尿毒症是什么?”
宋栖棠茫然低头,对上夭夭清澈的眼睛,突然丧失所有言语能力。
阮秀珠的腿打着石膏,浮肿的脸庞拼命扬起笑。
“医生,我怎么可能得尿毒症?是不是你们查错了?平常我身体特别好,感冒都很少!”
“您这应该不是第一次摔伤,只是没出现过明显骨折,而且容易口渴,肌无力的现象也非常严重。”医生沉默一会儿,“再恶化恐怕要肾移植。”
阮秀珠两眼发黑,脊梁像被顷刻抽走。
宋栖棠听得心惊肉跳,懊悔自己平时粗枝大叶疏忽了阮秀珠的异状。
“医生,我婶婶麻烦您了。”始终默不作声的她闭闭眼,哑着嗓子开口,“不管花多少钱,这病我们得治。”
阮秀珠满眼泪水直晃,“栖棠!”
“不要那么悲观,只要接受治疗肯定能康复。”宋栖棠握住阮秀珠的手,笑着安抚,“没事的,医药费别担心,身体最重要。”
医生离开了病房。
宋栖棠心知阮秀珠的情绪需要开解,拜托护士先带几分钟夭夭。
阮秀珠垮着双肩,胡乱抹了把泪,斑白两鬓让容貌愈加沧桑。
“都怪我自己,闲着没事去爬楼梯做什么?你每天辛苦赚钱养家,我一点忙都帮不上尽拖累你,你也才26岁,以后该怎么办……”
“您爬楼梯是替我晒被子,哪里算添乱?”宋栖棠强打精神调好点滴,腮边的酒窝若隐若现,“你们是我亲人,我养你们天经地义。”
阮秀珠擦擦眼角,咬牙怒骂,“宋家到今天这副田地,都是江宴行那个畜生害的!他不但送你进监狱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