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印点点头,轻声道:“最后半月,下官定然好好做这个镇守使。”
这话有些哀伤。
陈朝想了想,说道:“宁大将军如今在北边,他知道怎么安排你,你若是在北边战功积攒得还不错,还能侥幸活着,本官不是没有可能将你调回来。”
长坂郡的诸多官员,像是镇守使一脉,陈朝可以一言而决,至于别的那些官员,其实陈朝只是要将此事告知州府,之后按着大梁律来处理而已。
有些事情,造成了既定事实,他可以不管不顾先杀人,但有些事情,还没有到这个程度,就用不着这么干。
只是出人意料,苏印思考了片刻,最后却是摇头道:“下官想了想,这辈子都不打算离开北境了。”
陈朝看了他一眼。
苏印解释道:“下官其实不太适合做官,跟人打交道已经很烦了,还总是做不好,从此在北边也行,至少以后就不用再去适应官场上的尔虞我诈了。”
陈朝想了想说道:“官场上的虚与委蛇,在你看来,是洪水猛兽?”
苏印此刻颇有些如释重负的样子,点点头之后,轻声道:“好在并未在此之前,做出什么让自己都觉得追悔莫及的事情来。”
陈朝问道:“所以今日之事,你打定主意只是觉得推脱不掉,所以来此看看,不管如何,到了最后都不打算出手杀人?”
苏印想了想说道:“或许这会儿说起来有些找补的意味,但下官的确是这么想的,根本没打算出手杀人。”
陈朝笑道:“本官倒是信你,一个人,说的话有可能是假的,但做的事情,八成是假不了。”
根据苏印之前的行为,陈朝倒是愿意相信,他不是那么个本性也坏的人。
至于那位孙中庭,就不太一样。
武夫和武夫之间,也有差距。
“但不管如何,遇到一些事情……一些坏事,不做帮凶是不够的,身穿这身官袍,就注定做不成旁观者,而理应要去敢言不平事,敢帮冤屈人。”
陈朝看着苏印,平静道:“不管如何,你都是对不起自己身上的这身官袍的。”
苏印想了想,说道:“读书人不是有句话叫,穷则独善其身,达才兼济天下吗?”
陈朝冷笑道:“你是读书人?还是读书人身上穿了一身官袍,要朝廷发放俸禄?”
苏印有些尴尬,本就读书不多,这好不容易显摆一句,结果还没说好。
不过他还是忍不住嘀咕,眼前的这位镇守使大人,不也是武夫出身?怎么懂这么多?
陈朝好似知晓他在想什么,面无表情说道:“武夫出身怎么了?禁不住本官好学,这就是没必要,不然本官去考个科举,也定然高中,至于进入书院,也是那些书院夫子抢着收徒。”
要是说前面半句话,苏印还半信半疑,但要是加上后面这半句话,苏印就全然不相信了。
这天底下谁不知道,自家的镇守使大人,跟书院的那帮读书人最不对付,有几次争锋相对,都闹的不欢而散。
要是这样,还有书院夫子愿意收自家镇守使大人为弟子的话,那就真是不可理喻了。
别说自家镇守使大人,只怕是那些书院的夫子,也不敢轻易点头。
陈朝懒得多说什么,本来就是玩笑言语,当不得真。
两人并行走到城门口,陈朝要离开长坂郡继续向北,去那片海边,而苏印只需要在这里等待,等到新任的镇守使前来和他交割,然后自己赶赴北境。
临别时,陈朝拍了拍苏印的肩膀,平静道:“去北边尽量别死,振兴苏家还有希望。”
苏印苦笑道:“就当是镇守使大人的美好祝愿了。”
陈朝不言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