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皇帝说得不是别的,是杀。
当初从北境回来,一路南下,悬岭郡的刺杀也好,那位守将韦风私通方外修士也好,对于大梁皇帝来说,从来不是什么大事,他觉得最大的事情,也是最不可忍受的,便是那些官员贪污那些士卒的抚恤的事情,所以悬岭郡之后波及了整个州府,无数官员遭殃,都是大梁皇帝的怒火。
“朕赐你先斩后奏之权,这些硕鼠,查明即可杀,无需提前上报朕。”
镇守使肃穆道:“臣领旨。”
大梁皇帝这才点点头,然后揉了揉眉心。
每日操心这些军国大事,的确比修行更让人觉得疲倦。
只是这个天下是他的,这无数子民也是他的子民,他不管也不行。
镇守使沉默片刻,还是开口问道:“陛下,臣离开神都之后,这镇守使一职?”
“你有合适的人选?”大梁皇帝随口一问。
镇守使摇了摇头,轻声道:“若是不看境界,左卫指挥使宋敛或许能担任此职,只是他如今只是彼岸境,恐怕很难服众,若是要以境界来说,其实天御院院长……”
镇守使没有说完,镇守使一脉和天御院也是对头,其实万万没有让天御院院长来担任镇守使的道理,只是此刻大梁朝也找不出什么合适的人选。
大梁皇帝摇头道:“别的不说,宋敛做个左卫指挥使问题不大,只是让他做镇守使,还须打磨,至于天御院院长,朕倒是有别的用处,镇守使一职先空着吧,这神都有朕,倒也出不了什么乱子。”
镇守使点头道:“遵旨。”
只是不等他继续说话,大梁皇帝忽然又笑道:“要是朕此刻把那小子赶出神都去,他能活下来吗?”
镇守使一怔,听着这话,他还真是说不出什么来,不过很快他便说道:“陈朝如今只怕是整个方外年轻一代修士的公敌,陛下要是把他赶出去,他只怕会很难。”
“朕即便不赶他出去,他就不出去了?一把破刀还是断的,他不是想着要重新锻造吗?”
大梁皇帝眼里有些笑意。
镇守使苦笑道:“只是剑气山那帮人脾气出了名的怪,他能得偿所愿?”
大梁皇帝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随口道:“既然他要去,那边正好也有事情。”
说完这句话,大梁皇帝没等镇守使说话,便自顾自朝着前面走去,镇守使也只能站在原地,缓慢行礼。
走出白露园,李恒已经在这边等着了。
看到皇帝陛下走出来,李恒让其余的宫人退下,这才跟着大梁皇帝缓慢走在宫墙内,这对还在王府的时候便是主仆的主仆,此刻都没说话。
“李恒,你觉得这小子像皇兄吗?”
大梁皇帝忽然开口,抛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这位大梁皇帝有三位皇兄,但是他口中的皇兄,其实只有一位,那就是那位先太子。
那位被认为是那一代皇子里,唯一能略胜他一筹的男人。
李恒一怔,随即说道:“若是看眉眼的话,不是太像,只是神态却有几分。”
大梁皇帝没说话。
走出很远。
李恒忽然顿了顿,壮着胆子说道:“其实奴婢倒是觉得,他更像是陛下,骨子里那股劲,和陛下还是少年的时候,如出一辙。”
大梁皇帝停下脚步,看着李恒说道:“李恒,你好大的胆子。”
若是换了别人,只怕此刻已经跪下请罪了,但李恒却只是微笑道:“陛下,想来像不像,陛下最清楚,奴婢可没有欺君之言。”
大梁皇帝笑了笑,破天荒地传出些笑声。
“你就在这吧,朕自己走走。”
于是李恒停下脚步,就这么安静看着大梁皇帝离去。
当真是走出很远之后,大梁皇帝看着一侧的朱红色宫墙,忽然感慨道:“就算是朕能做一半,那另一半呢?”
又走了几步,这位大梁皇帝忽然挑了挑眉。
然后他又笑了起来。
他今日的心情很好。
自从皇后薨逝之后,他再也没有这么高兴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