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不是被拦下来,因为如今已经没有多少人能够拦下他,只是他看到了那个人,就停了下来。
那是个其貌不扬的中年汉子,看着会觉得他像很多人,但绝对不会觉得他像是个读书人。
尤其是陈朝跟他做过多年邻居,更不会觉得他是读书人。
“你怎么在这里?”
陈朝朝着那个汉子走过去,有些恼火地说道:“你来妖域,有多凶险,你不知道?”
汉子骂了句娘,“他娘的,你不知道老子藏在那雪里藏了多久,冻得老子下半身都没知觉了。”
陈朝瞥了一眼汉子下半身,眯眼笑道:“切了吧,反正那玩意也没用,这些年也没见你有个一儿半女。”
“狗日的,你自己一个童子鸡,哪里来的勇气嘲讽老子?”
汉子恼火不已,但还是很快便转移话题,“你难道觉得我无缘无故会来这个凶险的地方吗?”
陈朝皱起眉头,问道:“将军府那边这出什么大事了?”
既然要周枸杞冒险跨过漠北,来到妖域,那么就说明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
重要的事情,自然而然也就是北境长城一线的防务了。
周枸杞从怀里掏出信递给陈朝,说道:“看完信赶紧返回将军府,不要在妖域继续逗留。”
陈朝皱着眉头,看了一眼信封,那一行娟秀小字,无比熟悉。
他隐约有些不好的感觉。
撕开信之后,他看向那封写着密密麻麻娟秀小字的信件。
“你能看到信,在我的预料之内,这趟北行,你想要杀了妖帝,但结果肯定也是九死一生。”
“生死一事,虽说从来不小,但像你这些年做这些事情,桩桩件件都无比凶险,生死一线的事情,经历太多,好像就不把生死当大事了?其实我觉得这不好,我们虽说要为了大梁,为了百姓,为了人族,不得不要一日复一日地去做那些本不可为之事,但即便如此,活着也是第一要义,自己性命固然是最大资本,但用在赌桌上,也不见得次次都能活着离开。”
“和妖族这一战,我早在少年时候,便想过无数次了,在白鹿谢氏的学堂里,先生讲四书五经,我便看兵书,思索如果真有这一战,我们胜算如何。我那时虽年少,但却并不自负,想来想去,只想着唯有人族上下一心,所有人都在一处,才有如此可能,但是要做成这件事,难如登天。”
“我翻遍了史书,史册里那些东西写来写去,从来是说百姓头上一直有两把刀,一把刀在北方,一把刀在青山,想让青山这把刀消亡,便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换句话说,在大梁之前,数百年的时光里,百姓们从来低着头,好似猪狗,命如野草。”
“我如果想打赢这一仗,其实最根本的就不只是带着大军和妖族在北方一战这么简单,青山那把刀要将他握在手中,在我想来,我来做这件事,也至少是一个甲子的时光才行。”
“谁知道后来到了神都,发现陛下已经做了十几年,再到了你这几年,东奔西走,居然还将这件事做得个七七八八了。”
“有此基础,才有如今一战,但你也看到了,战况依旧如此,无比艰难。”
“那年你与妖帝一战,几乎身死,去见了朱夏,朱夏让你吃了她,她虽说是一株仙药,但被谁吃了,都是会死的。为了让你活着,她宁可去死。有时候我都在想,天底下除去她之外,还有谁能心甘情愿为你去死呢?”
“你觉得我会愿意为你去死吗?”
“在很多时候,我甚至在想,舍了你让这件事办成,也是可以的,因为即便是我,为了这件事,也可以死。”
“但这是对的吗?”
“你常说一句话,不是为了这件事能做成,就能牺牲旁人的,那我牺牲你,就应该吗?”
看到这里,陈朝抬起头,神情复杂。
他看了周枸杞一眼,又低下头,再次看向那张信纸。
上面已经剩不下什么文字了。
“旁人喜欢你陈朝,可以为你而死,而我谢南渡喜欢你陈朝,难道就只能让你为我而死吗?”
“不是的,我谢南渡喜欢你陈朝,也不比她们差半点。”
“我虽不能为你去死,但我不要你死!”
“陈朝,我只想说一句,看完这封信之后,马上返回将军府,妖帝如何杀,我已完全安排,红袖也好,西陆也好,都在我彀中,你的命,不要丢在妖域。”
“等打完这仗,我们就成婚,只是可惜先生也走了,你的长辈好像也都不在了,不过那年见皇后娘娘的时候,她已经将镯子给我了,见公主殿下的时候,她也说过那些话了。”
“什么都不缺了已经,陈朝,回来。”
“我从来没有求过你。”
“这一次,我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