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思白带着那‘老农’回到了他的白邑,还没入门就碰到了许多归家农人亲切地问候。
“公子小白也回来了。”
“公子日安。”
“今天公子的收获看起来不错,又有鱼吃了。”
“……”
如此种种。
‘老农’听着周围的声音有意思地转头问:“你也叫‘小白’?”
旁边的大狐狸当即竖起耳朵,它一副很迷茫的样子,似乎是在怀疑为什么周围这么多人都知道它的名字。
姜思白当即没好气地说:“在下姜思白!只是大家都习惯这么称呼我而已。”
‘老农’一声轻笑道:“纪国姜氏子弟?”
姜思白也问:“不过是一没有母族帮衬的庶子而已,倒是不知前辈道号怎么称呼?”
就不叫他老丈了。
那‘老农’闻言也不奇怪,淡淡地说:“你叫我‘陌上道人’就可以了。”
这是道号吧?
可问题是,有哪个修者会给自己取这样的道号?
难道还真是个种田的修行者?
姜思白对此表示茫然,修行者里面有‘田修’这个分支吗?
这个且不去管他,反正只要能够引他入门就可以了,哪怕是‘田修’又如何?
姜思白客气地引着这‘陌上道人’进入自己的田舍。
立刻就有伺候的仆人从他手里接过鱼带去厨房。
他说:“钟叔,麻烦你让厨房多烧两个菜,我要招待客人。”
叫做钟叔的老管家点头应是,就从容地去办了。
姜思白这间田舍里伺候的人其实也不多,总共就这么管家一人、一个端茶递水的仆人、一个烧饭的仆妇,再加上一个砍柴挑水的苦力。
陌上道人已经在内屋老实不客气地坐了下来,那大狐狸就这么靠着他的身子一同坐在软塌上,看着走进来的姜思白问:“我还以为姜氏公子的住处会更好一些。”
姜思白摇头说:“我在纪城的确有间更好的屋子还有一些伺候的人,但我更喜欢住在封地里,这里更自在。”
陌上道人又问:“刚才那六个人,你为什么不杀了他们?”
这是个人命如草芥的时代,以那六人的做法,姜思白直接砍杀了他们都没有错处。
但姜思白只是摇摇头说:“罪不至死。”
陌上道人忽然语气有些凌厉地说:“可他们冒犯了贫道,也罪不至死吗?”
姜思白愣了一下,想了想还是摇摇头说:“不知者不罪。”
语气依然坚定。
这倒是让陌上道人感到奇怪了,他问:“贫道知你想入罗云仙境修行,只是你不该讨好一下贫道吗?”
姜思白听他这么说反而松了一口气道:“小子就知道,真正的修者又怎么会是那种视凡夫俗子为蝼蚁的样子呢?”
“于是又三年,小子炼体、锤锻之余再加上练剑,虽然日子艰辛,但也自信不弱于人。”
“谁知前天考校之时,我用九年来锤炼的身体、六年来铸造技艺所铸的新剑以及三年来苦练的剑法终于赢了所有人,可终究功亏一篑。”
“朱翎仙子扶起了被小子不慎打断佩剑的学徒,留下一句话就走了。”
“临走前还以一根手指断了我的剑,将我贬斥得一文不值。”
“她说我这‘不过是仗钱帛之便得了柄利器而已,此非持剑之道!’”
……姜思白将这些年来受的委屈都说了出来,心里面只觉得舒服多了。
甚至觉得就算这陌上道人再拒绝他也没什么,大不了自己摸索着修炼就是了。
这世上总有第一个修炼之人,他不妨也做这样的‘第一’好了。
这么一想,姜思白的念头反而通达了。
他干脆挑明了说:“其实我知道你们的心思,大概都觉得纪王子嗣都是娇生惯养的,怎么可能受得了清修之苦?”
“所以压根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从我们中间挑选门人吧。”
他这时说话连敬语、谦语都懒得用了,反倒显得率然真诚。
陌上道人则是一脸纠结地看着姜思白,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姜思白慨然道:“道长有话就直说好了,我已经都看开了。”
陌上道人终究带着一份迟疑地问:“按你所说,你是炼了九年的体又锤锻了六年再炼了三年剑法并且皆有所成?”
姜思白补充了道:“还有十年的养身术,只可惜这养身术始终不得其门,总有种就差临门一脚的感觉。”
陌上道人深吸一口气,眼中精芒一闪。
只是他面上依旧作势沉静地说:“贫道来自罗云仙境神农谷门下,是以要入我门下当以桑农事为主。”
“你要一个公平的机会,我便给你公平。”
“还是三年之内,只要你种出一季能令我满意的粟米来,便可直接收你为徒!”
姜思白闻言眼中闪过惊喜色,他原本都准备放弃了,没想到竟然还能有此希望?
“真……真的?”
“千真万确。”陌上道人颔首。
只是他又说:“不过你要想清楚了‘神农谷’虽然也有妙法传承,但比之先前的火锤谷都有不如,更遑论神剑谷、斗峰,又别提元道主峰的传承了。”
姜思白毫无迟疑地诚恳道:“师父若收我,便是引我修行入门的授业恩师,其他那些终究是我已经错过的,便不值当再去思量。”
陌上道人闻言抚须轻笑,似乎对这个答复满意极了,甚至对姜思白直接称呼他为‘师父’都没有去纠正。
大约,这就是‘内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