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她收起舞步,回到了最开始的姿态,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夜风吹过楼前湖边的石榴树。
唉……
一声叹息,不知是风吹过树留下的声音,还是从冬月的口中发出。
她缓缓转过身,回到那一片绿荫下,身体轻轻的一抖,身上便轰然起了一身白雾,原本被雨淋湿的衣服便刹那间干了,又变得柔和绵软,如流云一般流淌在她身上。
她回到茶几前坐下。
茶杯中的茶水已凉,她端起来,想要喝,却忽然发现对面的那只杯中的茶水不知何时已经干了。
冬月猛的一惊,放下手中的茶杯,坐着微微欠身,说道:“不知何方神圣驾临敝楼,冬月不胜荣幸,请现身一见。”
接着,她就听到一个声音吟诵道:
“‘罗袖动香香不已,红蕖袅袅秋烟里,轻云岭上乍摇风,嫩柳池边初拂水。’
姑娘才情卓绝,何故深夜雨中独舞?好茶无人喝,好景无人赏,岂不惜哉!”
声音就是从对面发出来的,但冬月仔细去看,却什么也看不到,那里空空如也,哪怕以神识感应也没有任何灵气法力波动。
她心中震惊,却面不改色,拿起铁壶,重新冲泡了一杯热茶,对着空气说:
“茶为君煮,舞为君跳。君已来,有何惜哉?”
“那么说你是在等我喽?”
“是也不是。”
“何谓是也不是?”
“君若是有缘人,便是我在等你。君若不是,我等的并不是君。”
她听见对面的人也叹了一口气。
然后桌上便多了一把宝剑。
“竹花?!”
冬月一眼便认出来,这是竹花的剑。
“她人呢?”
“她死了。”
“什么……竹花她……死了?”
冬月轻轻抚摸着剑身,“她是怎么死的?”
“死在图拉翁手里。”
冬月的身体微微一震,叹息道:“终究还是发生了,真是个苦命的丫头!”
“她说你是她唯一交好的朋友,托我把此剑给你。她说剑上的流苏是你送给她的。”
冬月再不疑,试问道:“您替他报仇了么?”
“非亲非故,我为什么要替她报仇?”
冬月沉默不语。
一会儿,又听见那人说,“图拉翁已经死了。”
冬月微微敛衽施礼道:“多谢。”
忽见桌上又多了一个盒子。
“这是竹花的遗物,也一并交给你吧。”
冬月打开盒子看了一眼,在珠宝首饰和修行物品间翻找起来。
“竹花家人中了毒,她受人胁迫,才会做下许多错事……”
“你找到解药,就能给她家人送去吗?”
冬月忽然停了手,沉默着不说话。
“你既然不能离开纳兰城,找到解药又有何用?此事你不用管了,我会处理。”
冬月咬了咬嘴唇,似乎下定了决心似的,说道:“先生既然知道我不能离开纳兰城,想必已看出我的来历。冬月也想优游四野,长居深山,远离这人间浮华,可惜……请先生教我!”
“你根基在此,移栽不易,我暂时也帮不了你。以后再说吧!”
冬月仿佛看到了希望,说:“有先生此话,足矣!请教先生尊讳如何称呼?”
“百搭。”
“百搭?……”
冬月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财神,但她并没有多问。
忽听百搭说:“听说雪琴楼以琴茶著称,茶已喝过,未闻琴音,实属遗憾。”
冬月说:“愿为君雅奏。”
说罢玉手轻抚,旁边多了一张琴桌,桌上置一古琴。
冬月盈盈一拜,坐到琴桌前,兰指轻拨,发出一声悠扬的弦响。
一曲无名,琴音清幽低徊,在淅淅沥沥的雨中。
和着琴声的节奏,忽然响起百搭的吟诵:
“鲁女东窗下,海榴世所稀。
珊瑚映绿水,未足比光辉。
清香随风发,落日好鸟归。
愿为东南枝,低举拂罗衣。
无由共攀折,引领望金扉。
……”
诗吟罢,琴曲终,炉火尽,茶已凉……
冬月手按琴弦,静静地等着,等了许久,知道人已走了,不觉心中多了一分失落。
……
齐鹜飞快速在雨中行走,朝着城北定鼎门的方向而去。
他刚才借用了一首太白的诗送给冬月,因为他确定了这个女人……不是人!
当他的神识通过镜子反射去观照冬月的时候,看到的,是一棵开满了红艳艳的花朵的石榴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