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言听了,觉得极有道理。
自己得知正观就是他要保护的陆承后,他顿感压力,于是,不仅违背初心下了墓,还花钱买了这个院子作为后路。
师父比他想得周全太多,当即合起双掌:“弟子受教。”
说罢转身进了内屋,从床下抱出一口木箱子,在几人面前打了开。
却见里面整整齐齐叠着一大摞衣服鞋袜,竟都是照着清净寺几人的身材准备的。
宗言当即催促他们换上,自己也换上了农家百姓的短打扮。
等大家换好衣服,将僧袍念珠收了起来,他又伸手在里面掏了掏,这回取出了几顶假发与罐装的胶质物。
别问古代怎么会有这东西,难道古人就不会为脱发困扰?
当然,古代假发来源复杂,或有人无奈售卖,或来自死囚、也可能是谁剃度留下的,若不是没办法,宗言真不想戴这个。
而且与现代稍有区别,他也是费了番精力才改造成适合他们四人的样式。
质量肯定不如现代工艺,暂时应付一下却足够了。
等宗言烧水将罐子里的胶质物化开,没多久,房中的四个大光头就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农(印善),留着短须的中年大叔(正观),调皮的顽童(正空),以及纤瘦的青年(宗言)。
难道他与自己一样,其实住在清净寺,其实也感觉受到了束缚?现在下山,彻底放开了?
草草吃过了东西,他们一商量,觉得应该在这里多歇一阵。
大人还能挺住,小正空咬着馒头,都眼皮打架了。
于是安排了值守,便找地方歇息了。
宗言找了块大石头,跌足而坐。
他如今内功已精通,就算打坐,也不会遗漏风吹草动,倒是最适合第一班值守。
不过,此刻还有人没休息,就在宗言准备闭目的时候,却见正观慢悠悠朝着他靠了过来。
“有事?”他疑惑道,不知明明很累了,对方哪来的这精神。
“咱们需要聊聊?”正观微微一笑。
宗言又看他一眼,没说话。
正观却是朝着老和尚的方向小心看了眼,才压低声音问:“你是不是也觉得师父很不一样?”
宗言眼睛一亮,连忙点头。
“其实贫僧拖累的师父……”正观苦涩一叹,转而又指向宗言:“之前师父对你颇有戒心,但下山后……”
他的话没说完,宗言却瞬间明白了。想起第一次来到清净寺看到的场面,估计老和尚要保护正观,面对自己这个突然出现又目的不明的人,绷得也不太容易。
他也跟着叹了口气,想了想,好奇地问:“你说你堂堂一个皇子,怎么就想不开做和尚了呢?”
正观沉默半晌,才道:“我吧,从小被立为太子,开始时大概是称职的。不但父皇看重,朝中一干大臣亦是认可,十五岁便可参与朝政。但自从我老师病逝后,我发现自己也得了病。”
“什么病?”
“少年时开始,每夜总是翻来覆去的睡不好,乃至于平日闷闷不乐,觉得身体哪里都不舒服,头也疼,关节也酸,便是过去最喜欢的事也没了兴趣,只想一人独处,谁也不见。渐渐地,甚至感觉活着没了乐趣,有时四周安静,脑子便会突然一懵,四肢都变得不像自己的,浑身像被束缚住了,周围全是盯着你的眼睛,你却什么都看不见,没有光,也找不到出路。”
“那时心里无比绝望,只认为死了才会解脱。可是等这种感觉一过,又吓出满身冷汗。如此数次,我便知道自己病了。但我是太子,每日上朝听政,对父皇要孝顺恭敬,待大臣长辈要笑脸相迎,便是身边的太监侍女,也不敢有半分苛待,生怕落下不懂孝悌,刻薄残暴的名声。时间一长,越觉得活着没有希望了。”
“闲的,你呀,这是压力太大抑郁了,找个好大夫看看不就解决了?”宗言撇嘴。
“抑郁?倒是好名字,我曾偷偷找过大夫,皆言我情志不舒,气机郁滞,也不知为何,多番用药效用仍不大,无奈下,我便自学医术。几年下来,病没见好,医术倒是长进不少。”正观又笑。
“你环境不改变,每日仍要面对压力,能好才怪。”宗言哼了声。
“是啊!”正观叹息着说:“我医术精进后,也大概有了些判断,便不再只顾着学业,偶尔微服出门走走,便是那时认识的正观,我们成了朋友。到了后来,我做错了一件事,父皇一气之下,削去我太子身份。然后,便是那场大火……”
“那场火是谁想害你?”宗言追问。
“谁出的手有什么重要?正观为了救我而死,当时若不是师父赶来,恐怕我也葬身火海了。其实……”正观的声音渐渐微弱下去:“还不如那日便死了,也不会今日又连累了这许多人……”
宗言见他越说越有抑郁病发的意思,忙摆手打断:“那些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再计较谁对谁错没意义。说实话,我现在更好奇,陈施主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不是你的?”
正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