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戎没接话,轻轻点头,不动声色道:“哦,那你知不知道我爹在哪?他人还……在不在?娘亲临终前也没和我提过这些。”
“这我怎么知道,我和你娘都是公爵度四房的供奉,还有赵昆也是,这些年都是在公爵府待着,你也知道的。你爹当初在公爵府没待多久,你小子刚出生,他就走了。”
李白嘀咕着,低头取出了一壶酒,浅浅抿了口。
“我也不知道是去干了嘛,难不成跟在他屁股后面?这些是你娘和你爹两口子的事情。”
赵戎目视汉子的眼睛。
二人对视了会儿。
抱剑汉子吧唧了一下嘴,品着寒京城内最烈的酒水,呼了一大口酒气后,出声:
“嗯,我以前也挺好奇,有问过你娘的,但你娘不是说你爹回了南逍遥洲的故乡吗?而且这些,难道没和你说过?”
赵戎抿唇,“说过,只是这么多年了……那人都是渺无音信,一个字都没有寄去大楚,也不知道他还在不在南逍遥洲的故乡,或者说……是路上出了事。”
他语气略微低沉。
玄黄九洲很大很大,在这个时代,不管是修士还是凡人,一旦出了远门,很可能就是天涯两隔,再难见面。
因为车马很慢很慢,哪怕是修士乘坐的云海渡船,在辽阔的九洲面前,也是慢若斥鴳。
也只有传说中鲲鹏那种神话妖兽,才能逍遥游历九洲吧……
况且在路上,谁知道会发生些什么意外。
万一路过了一些兵荒马乱的王朝,或是有恩怨血仇的仙家扎堆的仙山福地,被卷入其中……
在这九洲之中最小的望阙洲内是如此,更何况在跨越大洲的距离上呢。
“哦,那我就不知道了。”
抱剑汉子平静摇了摇头。
年轻儒生沉默了会儿。
李白忽笑一声:“要是放不下,你小子改日就走一趟南逍遥洲故乡,找那家伙去就是了。”
汉子把手上酒壶往前一抛,年轻儒生接过,微愣。
“七尺大丈夫,别婆婆妈妈的,男儿年轻时,不要吝啬胸中的那一口意气,想干什么事,想见什么人,大胆的去干去见便是。”
赵戎安静三息,突然仰首喝了一大口烈酒。
他袖子抹了抹嘴,展颜一笑,憋下那股呛喉咙感,用力点点头。
随后,二人又回到了原来话题。
“小白叔,你有咱们家商号里的急事要忙,那就先去吧。我没事的,那会儿都封禅结束了,而且不出意外我会和书院的孟学正一起回去。”
李白摸着下巴,眯眼不说话,似是思索。
赵戎轻笑,“虽然是有点矛盾,但她毕竟也是林麓书院先生,某些默认的原则,书院内大伙都会遵守……再说了,小芊儿也会跟在我身边,你放心去吧。”
抱剑汉子想了想,点头,
“嗯,那行,事情处理完,我立马回去找你们。”
赵戎笑着点头。
正在这时,他的余光突然瞥见队伍后方有一支奇怪的人群。
“咦,这是什么?”
赵戎回头。
只见后面有一支颇为奇怪的庞大队伍。
一群守备森严的禁军,拉着一个……巨大的龙棺,周围被祭祀的庄重礼器和雪白缟素包围。
这对抬棺的古怪人群,人数众多。
气氛庄重沉凝。
赵戎目光认真的扫过,在这对抬棺人群的边缘某处,他目光一顿。
看见了某道熟悉身影。
“会之兄?”
年轻儒生微惑,抄着袖子走上前去。
李白看了眼那龙棺。
他转身,安静跟在赵戎后面。
一个消瘦男子穿着身洗的发白的常服,此刻正骑在一匹瘦马上。
他不是一人,身后还跟两辆陈旧马车。
一辆马车上带着的应该是家眷。
那马车帘子正被掀开着。
赵戎瞧了瞧,里面有一个衣着简朴的中年妇人,面容端正普通。
似那民家妇女,根本不像个五品以上官员的诰命夫人。
妇人身边带着一个约莫七八的男孩,相貌稚嫩呆气。
男孩正低头读书。
另一辆马车,装着行李家当,坐着四个老仆。
这些老仆有的瘸只腿,有的瞎只眼,还有的大半边脸被毁容,惨不忍睹,似是经历火灾……这些瞧着,应该都是些身世悲苦的奴仆。
两辆马车的前方,思齐书院出身的消瘦御史面色一如既往的肃穆,骑在瘦马背上,沉默带路。
带着两辆马车紧紧跟随着抬龙棺的盛大队伍。
张会之腰挺的笔直,目视着前方。
赵戎带着李白逆向而行,打量着后方这支奇怪搭配的队伍。
靠近后,他笑语:
“会之兄,你怎么也来了,还带了…行李还有家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