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意坐在马车里,由此事想到了其他令她头疼的麻烦。
如今大聿男子在北线打战,常年见不着个女人,寂寞难耐之时互相交媾抚慰之事不胜枚举。而国内女性众多,除去一些本就有磨镜之癖的,更多是深闺空虚无处发泄,只好找上同性排解。李延意并非不赞成国内现下的风气,放在和平年岁里都好说,可现在兵征不上来,若是同性之风大盛,十年之后大聿人口将锐减。到时候胡族兵强马壮,大聿恐不能挡。
李延意是明白这点的,可是卫庭煦的另一番话却是一直萦绕在心头:
“……成为古往今来第一位女帝之前,首先要做的便是大力提升女性地位,如此一来殿下的掌权之路才能走得名正言顺。”
一面是国事,一面是权势。李延意陷入了沉思,已经到了别馆之前都没发现,还是虎贲军的将士来告知她才幡然回神,掀开布帘一看竟回来了,她还要去找瞿县县令一趟,便让随从再启程折返。
瞿县县令一早就听说长公主来绥川了,她刚在南崖闹得鸡飞狗跳,如今这么快就跑到绥川来。绥川形势极其敏感,他只是小小县令不想惹祸上身,苦于无奈不得不见。
李延意问他明日可有事做,胡县令愣了一愣,思绪在心里过了一道,拱手道:“回殿下,明日下官本是要下田亲耕。这不已经是孟春了么,所谓一年之计在于春,瞿县劳力薄弱壮丁匮乏,下官虽已是一把老骨头,却也惦记着县里几千户百姓的粮口问题,下官……”
李延意心烦地一挥手,实在不想多听他这些冠冕堂皇的官腔:“你去春耕?你能锄几下地?春耕一事就免了,明日你还有更重要的事需为我办妥。”
“谨遵长公主之命!”
“明日卯时来别馆见我,多带几个县衙里年轻力壮能扛重物的,随我在瞿县里走一遭。”
“走,走一遭?殿下这是要做什么?”
“明天你就知道了。”
李延意从县衙出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今日起得太早,回别院的路上倦意翻涌,支撑不住打了个盹。
抵达目的地之后跨过别馆高门石阶,穿过清幽的小庭院,两旁的矮树都被修剪得极为精致,和李延意身高一至,藏不了人,但是十分婀娜可爱。枝头渐渐长出了嫩绿的小芽,灯笼之下一片早春美景。李延意目视前方全然没有在意这些精巧细节,踏着木栈道笔直里往厅中去了。
“殿下,有人送来一位受伤的娘子。”李延意带着夜晚的寒气刚踏入厅中,林权便上前禀报。李延意很敏锐地从林权颇有些难言的表情中察觉到了什么,凝视着他的脸问道:
“送的谁?谁送的?”
“送者不知,徐翁在后院打水时看见阿歆娘子靠在水井边,当时已经无人在侧。”
“阿歆?”听见阿歆的名字李延意脱去裘皮大衣的动作顿了一顿,之后立即将衣服丢到一旁,迅速往里屋去了。
林权跟了上去,中郎将刘奉和几位虎贲军走在两侧为她开路。别馆乃是长公主歇息之地,闲杂人等早就被清除,没想到居然有人能将个大活人无声无息地带进来。刘奉将所有下属都很批了一顿,让他们都仔细着。要是长公主出了什么事,所有人的脑袋都得落地。
“阿歆在哪!她伤着什么地方了?”
李延意这话问出去居然没能得到回答,颇为奇怪地回头看林权。她发现无论是林权还是刘奉等人神态都很怪,有着欲言又止的尴尬。
“到底怎么了!但说无妨!”一整天大大小小的事追在她屁股后面,她实在没精力再去猜测。
刘奉站得笔直,并没有开口的意思,林权没办法,只好道:“咳,阿歆娘子似乎吸食了芙蓉散,正……正燥气攻心,急需排解。”
“芙蓉散?”这事当真出乎李延意的意料,阿歆平生最痛恨的正是这害人的芙蓉散,怎么可能吸食?
“这件事是谁干的,谁将阿歆弄成这样……”李延意怒道,“给我查!”
刘奉等人跪地,齐声道:“是!”
汝宁,太极殿。
李举根本坐不住,在龙椅之前来回踱步。见冯坤总算来了,指着他不知说什么才好。
“你,你怎么能这么做!”
冯坤刚刚跪下,李举便指着他的脑门愤然道:“我已经说过,谢氏阿歆乃是谢中丞之女,你为何还要以芙蓉散毒之?如今李延意到处在查此事源头,谢中丞远在孟梁还知晓,但纸包不住火,谢家探子很快就会将阿歆一事告知他!到时候离间未成却乱了自家阵脚,你怎会如此糊涂!”
面对天子的质疑,冯坤面不改色道:“千秋基业之下尸骸遍地,多少良门绝后多少阖族覆灭,为的都是保住大聿江山不被奸人所夺。‘智术之士,必远见而明察,不明察,不能烛私;能法之士,必强毅而劲直,不劲直,不能矫奸。’谢中丞不会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区区一个女儿何足挂齿。”
“但是谢中丞……”
冯坤打断他:“离间乃是离心,李延意和卫庭煦自小结识,也都是拥有盖世之才的能人,想要离间二人须特殊手段,而老臣今日之计正是对付能者的上策。老臣今日在她们心内种下一颗邪种,他日自会结成恶果,此为诛心之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