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太后问道:“你说陛下受人蛊惑?受何人蛊惑?”
卫庭煦抬起头来一字一句道:“反贼余孽,谢氏阿歆。”
“谢氏阿歆”这四个字是庚太后最讨厌的四个字,她的手指下意识地蜷缩起来,嘴上却没有松动。
“那个谢氏曾两次救下天子,于情于理都是天家欠她的。你又为何说她蛊惑天子?”
卫庭煦继续道:“谢氏满门与臣之间有血海深仇,谢氏阿歆对臣恨之入骨,她无法杀了臣为其父报仇,便利用陛下对其的深情,以子虚乌有之说构陷臣有谋反之心,臣实在是冤枉!”她说到激动之处再次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原本惨白的脸色泛起病态般的潮红,喘了许久才平息下来。
庚太后朝着尤常侍使了个眼色,尤常侍便立刻叫人去端了一碗梨子煮的糖水给卫庭煦。
卫庭煦谢恩之后将糖水饮尽,脸色稍有缓和。
庚太后道:“那谢氏当真如此吗?”
“臣若有半句假话,愿受腰斩之刑!”
庚太后长叹一声:“谢氏之患哀家岂会不知,可天子对谢氏的偏袒维护,就算是哀家也无能为力。如今卫卿当做的是向天子进言,而非来求哀家。”
“如今陛下受谢氏蛊惑已深,臣走投无路,唯有太后才能救卫家。”卫庭煦眼睛一红,泪紧接着滚落。
庚太后思索了片刻,支起手臂挥了挥,尤常侍便立刻退了出去,将偏殿的门顺带着关上。看了一眼左右,让人都离开,他自己则在石阶下面候着。
一炷香的功夫后卫庭煦从里面退了出来,尤常侍笑着迎上前:“秘书监可从来时的路出去,外面的小黄门给您引路。太后说宫中人多眼杂就不留秘书监用晚膳了。”
卫庭煦笑着谢过尤常侍便离去了。
尤常侍看着卫庭煦的身影消失在一片树影花丛之后,转身进了偏殿。
庚太后一脸疲色,用手撑着头,问道:“走了?”
尤常侍道:“已叫人将秘书丞送出去了。”
庚太后“嗯”了一声,看着尤常侍:“你瞧这卫庭煦如何?”
尤常侍道:“奴婢早就听闻这位大聿第一女官是个厉害人物,尤其陛下对她又如此忌惮。今日得以一见却觉得有些夸大其词了。”
庚太后冷哼一声:“她今日来见我不过是想借着我的手除掉谢氏阿歆,好给他们卫家争取一点时间罢了。”这时候王姑姑端着庚太后每日所需服用的汤药进来,庚太后一碗药喝完,吃了颗缓解苦味的梅子糖。忽然又想到什么问道,“听说她成婚那日中了一剑?”
尤常侍回道:“是,奴婢也听说了此事,有人在场亲眼所见。这不,养了好些日子才出门,依旧半死不活的。听闻这秘书监一贯体弱,似乎从前连路都走不了,刚好了些又挨了一剑。今日看她这脸色那一剑应该是伤了里子,恐怕命不久矣。”
庚太后眉心舒展开来:“哀家也瞧着她那样子不是个能长命的。如今卫纶也快不行了,他们家老二又在这深宫之内,拿捏起来轻而易举。卫家和长孙家有些势力,不过那都是以前的事了。现在么,卫庭煦就算再能耐也撼动不了李家百年的基业。天子实在是太过忧虑了,倒是那谢氏……卫庭煦这一点说的没错,她才是大聿江山最大的隐患。这个谢氏毕竟是谢扶宸之女啊……”
王姑姑听到谢氏,想到今早在几个小黄门那儿听来的事情:“太后,奴今早听闻一事,和陛下有关。”
庚太后看着王姑姑,示意她说下去。
“奴听闻,陛下在炼丹。”
庚太后一惊,坐了起来:“什么?!”
王姑姑也是一脸的焦虑:“奴也是听说的,陛下不知从何处寻来的方子,说是,说是能让女子无精而得子。陛下前几日就炼得了一批,倒是还没有服用。大约是要等着那谢氏回到汝宁再……”
“荒唐!”庚太后一把将桌上药碗扫落在地,碎渣崩落得到处。
尤常侍和王姑姑连忙跪下:“太后息怒。”
庚太后捂着心口缓了半晌,发狠地看着尤常侍道:“这个谢氏绝不能再留!”
尤常侍弯腰应道:“喏!”
“还有,派人盯着那个卫庭煦,看看她到底是不是装病。这个人所言句句不可当真,只怕还藏着更深的心思。”
“喏!”
尤常侍退了下去,在无人之处待了片刻,立即有两个小黄门悄声无息地上前,仿佛从地里冒出来的鬼。
尤常侍在他们耳边细语一番,他们二人点了点头,立即快步离开,转瞬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