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意握着竹简的手青筋暴起,久久地看着阿烈。“杀”字在她口中转了无数次,最后化为一声叹息。
“那个阿稳没地方可去,肯定还会回积学府。你且继续留在府中给寡人看着那个阿稳,莫让她伤了阿歆,也留意她的去向,和什么人联系。”
“喏!”
“还有,将阿歆屋里的叠席都拆了重新铺。今天她穿的衣服也都烧了。”
“喏……”
阿烈下了马车,一个滚身消失在黑夜里。
阿稳果然回来了,死皮烂脸地求一个睡觉的地方。阿歆将自己的卧房让了出来,自己睡在书房。
好几日阿稳都没发现阿烈的存在,阿歆怕阿烈独自一人在树上待这么多天寂寞,便和她聊聊天。
“天子让你来杀阿稳?”
阿烈没有回答她,身影一晃,她藏匿的那棵树轻轻摇摆,此人消失不见。
阿稳一瘸一拐地从屋里出来问她:“你在跟谁说话。”
“现在就离开汝宁。”阿歆说,“如果你不想死的话。”
“那个女帝要杀我?”
阿歆没再搭理她。
“她要杀我的话,姐姐你会救我吗?”
阿歆将她的剑抽出来,小心翼翼地擦拭。
“所以我这个人的死活,你根本不关心。姐姐,你心肠真狠。”
“我已经警告过你,是你不愿意走。”
“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你不喜欢汝宁,你总是要离开的。你也不属于禁苑,你属于更广阔更自由的地方。你的身份注定不可能进入禁苑,不可能被现在朝堂上的那些人接受,更重要的是你过不去自己心中这一道坎。你肯定要走的,李延意不会跟你一起走。到最后能陪着你的是我。”
阿歆叹了口气,回头看着眼泪流了满面的阿稳道:
“我想忘了她但是忘不了。多少次我想要离开可是离不开。就算我真的走了,这辈子也不可能忘了她。”
“怎么不可能!人这颗心最擅长的就是遗忘!五年!十年!你总会忘记她的!”
“不会。”阿歆说,“她就是我的心。”
阿稳闷了三日后,背着一个布包来找阿歆:“我要走了。”
阿歆正在写着什么,嗯了一声,没有抬头。
阿稳哭个不停:“如果我真的死在女帝手里,姐姐你会有一丝怨恨她吗?”
阿歆叹了口气:“我谢氏一门都死在了她的手里。我劝你离开,只是觉得生命可贵希望你能珍惜。我已经为你备好了马车,托了陈叔送你回家。”
“我早就没家了。”
阿歆写字的手顿了顿说:“车里有足够的银两,想要去任何地方都足够了。”
阿稳走了。阿歆总算是松了口气,她的小命算是保住了。
阿歆将写好的新一轮追月兵征募书卷好,四周一片死寂。
她在原地跪坐片刻,走到了院子里。
院子里依旧很安静,没有任何风和人声。树上也没有人。
一直都在暗中跟随着她的阿烈不在。
烈阳之下阿歆出了一身冷汗,立即将马从马厩里拽了出来,向着城外狂奔。
出了城,官道上来来往往的车轮印很多,混乱她的判断。
她沿着官道向前追,发现一片被倾轧得乱七八糟的草丛。顺着草丛往深处奔,忽然而至的悬崖让她心中轰然一声,紧忙勒住了缰绳。
悬崖之下是阿稳乘坐的马车。
阿歆一身的伤绕远路抵达山崖之下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她找到了阿稳和马夫的尸体。
阿稳扭曲的脸上依稀可见惊恐的表情,阿歆将她的眼睛合上,静静地陪了她一会儿后。
尘归尘土归土,在外的魂儿总要回故土。
阿歆送阿稳的尸体回了老家孟梁,一去便是三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