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文君只是听着,并没有说话。
“卫庭煦这孩子我有印象,说起来她小时候我还曾抱过她几回。那时子修常带她来雅集之上炫耀他这个幺妹,她不过一丁点儿大,已会吟诗击筑,是个聪明甜美天真烂漫的孩子。犹记她喜欢吃糖,那时我身上常带着一包糖,她只要见着了一定跟着我,走到哪儿都甩不掉。”
阿穹说了很多关于小时候的卫庭煦,关于卫家的事,甚至提到了谢扶宸,这个让她倾心一时又痛心一世男人。
“当初李蓄招他入京时他满怀治国抱负,也的确是一位文武双全的才子,只可惜……当年我憎恶他,过了这么多年他亦归为尘土,有了应得的下场。李蓄死了,谢氏一门被夷族,我的恨也该随之入土。只是当年的风波影响至今,害了子修的性命,改变了你和卫庭煦的人生,这是我不想看见的。”
甄文君看着满是伤痕和皱纹的母亲,目不转睛。没错,这才是她的阿母,不是从别人口中了解的那位勇冠三军遇佛杀佛的“女修罗”。
经过世事变迁的阿母柔和了,随着明帝的死去和谢家的倾覆,当年惨死的阮氏一族和无辜枉死的众人,在天之灵或许可得片刻安宁。
甄文君知道,仇恨只会将人裹挟至地狱,她有些羡慕阿母的胸襟,只不过自己现在暂时做不到。
“放心,我不会强迫你必须和我一样想。”阿穹看穿了女儿眼里的内容,“你有你看世间的角度,你想要怎么做我不会干涉,只会全力支持,毕竟你已经比我能干太多了。”
“阿母别这样说……阮氏阿穹叱咤风云之时我还没来到这世上呢。”
阿穹笑了笑道:“哪还有什么阮氏阿穹,她早死了。现在只是你的阿母。没能陪在你身边保护你长大,是我一生的遗憾。希望余生能够伴随你左右,照顾你,直到我死的那一日。”
母女二人似乎有无尽的话要说,几乎都忘记了小枭,直到小枭来敲门甄文君才想起她来。
小枭进门时端了酒菜,说怕她们饿了,特意去庖厨拿来的。甄文君有点儿过意不去,让这么小的孩子去端菜,她还不太适应有个孩子在身边,时不时就忘了她的存在。
小枭放下酒菜要走,甄文君将她叫回来:“你别走了,一块儿吃点。”
小枭甜甜地应了一声,立即坐了下来。甄文君分了碗筷,阿穹说:
“这孩子长得不像是大聿人。”
“她不是。”甄文君道,“她是骨伦草原最后一个孩子。”
阿穹似乎很喜欢小枭,喜欢看她舞刀弄棒的样子,夸她是个习武的好苗子,若是精心培养的话,日后定是将才。
小枭也爱和阿穹待着,晚上抛弃了甄文君非要挤上阿穹的床和她一块儿睡。阿穹给她讲故事,就像曾经对年少的阿来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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