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灰蒙蒙的天际彻底暗了下来, 雪花一片片地飘在甄文君的头上、肩上, 渐渐将她包裹成一个雪人。
她还穿着崭新的婚裙,裙摆在雪地之中露出一角, 像已经干涸的血块。
甄文君的脸部僵硬, 没有一丝表情, 就像具在此地待了上百年的尸体。
王五郎对于阮氏阿穹的追忆只到她怀着孩子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之后这个传奇女人去了哪里又遭遇了什么, 王五郎不知道。
“你别再跟着我了。跟着我只会有无尽的危险。”
王五郎一直都记得她们主仆二人分别时阿穹的坚定, 王五郎痛哭不已,他跟随阮氏这么多年, 如今阮家就只有她一个人了, 王五郎怎么舍得离开?
“女郎……仆知道女郎是想保仆一命,可仆发过誓的要辅佐阮氏直到入土的那一天!女郎!刀山火海, 就让仆跟着女郎吧!”
黑夜的寒风刮在山谷之中, 王五郎对着阿穹一直磕头, 磕得额头上满是鲜血,眼泪爬满了脸庞,可是阿穹没有任何动容,她甚至没看过来一眼。
“你当年是被我父亲买回阮家的吧。”阿穹问道。
“是,当年饥荒,阮公可怜仆父母想要易子而食, 将仆以一袋面买了回来。”
说起父亲, 阿穹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一向充满了善意的阿父, 对聿忠心耿耿的儒雅阮公, 怎么也想不到最后会落到这样的下场吧。”阿穹对王五郎道,“从今以后你自由了,不再是阮家的人。走。”
无论王五郎再怎么哀求,阿穹都不再理会他。
“阮氏阿穹就这样消失在茫茫人海,王五郎没有再见过他。”步阶道,“不过王五郎做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将当年阮氏的最后一点线索带到宿渡,以姑戗族语记录下来的正是他。”
王五郎所不知晓的阿穹的后续,甄文君能猜个大概。
阿母是个心气儿很高的人,谢扶宸一开始接近她的目的不纯,无论在此过程中他是否真正爱上了阿母,直到最后,不仅让她心折,甚至未婚先孕,有了他的孩子,这对阿母而言无疑是致命的打击。她从未向自己提过谢扶宸的事,对于灿烂的过往也丝毫不留恋,只是不停地告诫女儿,不要锋芒毕露,要学会低调学会收敛。看得出来她在努力遗忘过往,遗忘有谢扶宸的过往。
她隐姓埋名改名为“骁氏”,一来是对自己祖上的纪念,二是为了躲避追查。就算到了神初年间她依旧是个颇为敏感的话题,若是被查到极有可能还会有杀身之祸。
可她毕竟是个奇才,她或许不甘自己唯一的女儿在西北边陲这小小的县城碌碌无为一辈子,不想女儿这一生只是个家奴。她看出了女儿的聪颖和闪光点,所以在暗中打磨她,希望有朝一日她也能有所作为,不让聪慧的脑子蒙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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