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沾满雪水的胡须干涩花白,裂了几道血口的粗糙嘴唇颤了颤。
“好。”孙明义吐出这个字干脆利落地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他对着城墙之下坚守城门数天未眠,疲倦至极的士兵喊道:
“一切由太守公子做主!收兵,开城门!”
北方的天寒地冻货真价实,冷得让人发抖,皮肤之上也好似结了一层冰霜。
谢随山见城门缓缓开启,数以万计的流民如鼠蚁蛇虫般争抢入城,兴奋的呐喊声沸反盈天。
他赶走了孙明义,站在城池之巅,嘴角的那抹胜利的笑容本该轻松,却出乎意料地僵硬没底气。
那些流民发出野兽般饥饿的低吼,撞开士兵,踩踏同是及锡国的同胞,没命似的挤进充满希望的城池。他们会在这里做出些什么事?
他不得不承认,有种拿不定主意的恐慌情绪在心里慢慢扩散。
谢随山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开仓放粮救济百姓,这是说到哪儿都占理的事。
父亲自小教育他向善,他正是怀着一颗慈悲之心在大义之道上坦荡而行,又何需多虑?
天将放光,看着城外的两万流民已尽数进入城中,谢随山才从城墙上下来。
他是独自骑马来的,这会儿却看见谢家马车停在这里,略一思索便露出了然的神情。正要上前时被一个小将领叫住,问道他这两万的流民该如何安置。
谢随山犹豫了一下,吩咐道:“先将灾民安置到南山清水寺,你拿着我的传符去见主持,让他先给这些灾民施些粥水面汤。对了,人安置好后你再领人去县里粮库,给清水寺送六十车粮食用于安抚灾民。听明白了?”
小将领了命令退去,谢随山掸了掸衣袖正了正冠缨,踏上马车,果然看到车里坐着一位身着青衫儒雅的中年先生,他恭敬地向先生行礼,问道:“天这么冷方先生怎么过来了?”
这位方先生姓方名宇文字怀远,当今清谈大家,人称绥川五贤之一云孟先生,也是谢随山的老师。三年前谢太行曾亲眼见过云孟先生清谈时舌战群儒的风姿,十分向往,便亲自到绥川极偏之地将他请入了谢家,成为谢府幕僚,之后更是当任嫡子嫡女的老师。
这次劝放流民入城本应该等谢太行从宴州回来之后商议一番再做决定,可一来天冷已经冻死不少灾民,二来那孙明义枉顾人命大开杀戒,是他为谢家争功的好时机。他看到稍纵即逝的机会,哪里还等得下去,恰好先生也不在谢府出外讲义去了。跟着先生学习了许多年,有些事也该自己决断了。等父亲回来见他立功,肯定会对他刮目相看。
云孟先生挑开马车布帘,看了一眼外面被官兵们驱赶着往城南去的流民,声音低沉,需仔细听才能听清他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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