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指点信王韬光隐晦,在朝政方面对魏忠贤避让,是因为实力不足。另外也不明确天启的心思,自然要小心为上。
可如今天启的态度已经明确了,信王的胆子和步子,完全可以更大一些。
很快地,一件需要信王决定的大事发生了。
宁远大捷之后,辽东文武之间的矛盾已经彻底表面化了。
特别是在满桂、赵率教获得丰厚赏赐而袁崇焕没有之后,辽东文武之间的最后一丝和谐荡然无存。
很快地,袁崇焕的上书就到了京师。
在奏章中,袁崇焕对满桂大加指责,说他踌躇满志,谩骂同僚,恐怕他会耽误边疆的大事。
请把满桂调到别的兵镇,把关外的事权交给赵率教。
这样的大事,当然拿到了朝堂上来讨论。
然后充满讽刺的事情发生了。
满朝文武都清楚满桂的能力,可就是担心他和袁崇焕、赵率教不和会坏事,竟然纷纷建议把满桂调走。
唯有辽东经略王之臣反对,并且上书激烈抗争。
可王之臣在此时的影响力完全不能跟袁崇焕相比,这个反对意见很难掀起什么浪花来。
信王本能地感觉到事情不对,便搁置了下来,没有当场作出决议。
等他回到王府之后,便把这件事拿出来,让孟南贞、孙承宗帮助参谋。
几人当中,对辽东最有发言权的,自然是孙承宗了。
“满桂为人粗鄙,言行不当是事实,但他的能力也十分出众,是一个难得的将才。如今辽东局势紧张,这些官员们不想着人尽其用,竟然只因为性情原因而掀起争斗,简直是胡闹。”
当初他在辽东的时候,任用下属便只看重能力,对于那些人的性格什么的,并不是很看重。
虽然这样做也不是很好,但起码比随意争权夺势的文官们要好的多。
信王见孟南贞沉默不语,便询问道:“先生,您看,如今满桂之事闹的这么大,是不是先想办法息事宁人呢?”
孟南贞回过神来,眼睛里满是神采。
“为何要息事宁人?”
信王解释道:“因为满桂,闹的辽东文武不和,矛盾重重。这样下去,恐怕会影响到大局。”
孟南贞弹着奏章,冷笑道:“为了争权夺利弄的物议沸腾,人心惶惶,这些人的眼中可有大局?指望这样的人,辽东的局势便好不了。”
信王嘴角抽搐,心想这位年轻的先生还真是辛辣,说什么都一针见血。
他便问道:“那先生的意见是……”
孟南贞脑中早有方略。
“换人,改制。”
孙承宗也忍不住好奇。
“换谁?”
孟南贞沉声道:“袁崇焕,王之臣,统统滚蛋。这种没什么本事的家伙,只会坏事,辽东的局势不能再交给他们了。”
孟南贞对袁崇焕是一百个看不上,对于他在历史上的所作所为,也是一清二楚。
指望这么一个大忽悠、大傻瓜来掌控辽东,那结局不会比前世原来的历史好多少。
孙承宗着实吓的够呛,没想到孟南贞如此激进。
“不可,袁崇焕打赢了宁远大捷,如今威望正隆,被满朝赋予了厚望。要是贸然动他的话,恐怕会引起不便。”
他只说了袁崇焕,至于王之臣嘛,份量并没有那么重要。
而且他也没有强调袁崇焕的才能。
孙承宗在辽东的时候和袁崇焕共事过,对于他的根底多多少少还是知晓的。
他只担心袁崇焕如今威望太高,不好轻动,否则会导致人心不稳。
可孟南贞自有应对之策。
“这还不好?袁大巡抚劳苦功高,之前还没有厚赏,这是朝廷的不妥。不如趁着这一次,给他加官进爵,也慰人心嘛。正好王绍徽致仕,遭遇不测,吏部天官之位如今空悬。不如交给袁崇焕如何?从巡抚到一部尚书,他的功劳足够了啊。”
孟南贞边说边笑,却让信王和孙承宗遍体生寒。
这位小公公玩弄起权术来,那也是顶级高手啊。
只一招简简单单的明升暗降,就把袁崇焕从辽东土皇帝的位置上挪走,还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吏部尚书,那可是管着满朝文武人事的位子,真正的位高权重,足以和内阁分庭抗礼的存在。
把袁崇焕从一个区区巡抚提拔到吏部尚书的高位,算作是他打赢宁远大捷的奖赏,这绝对的名正言顺。
更妙的是,袁崇焕此人长于争斗,进了中枢更能够发挥他的作用,远比让他在辽东祸害战局为妙。
最妙的是,袁崇焕还不是阉党中人。
有这样的人来坐吏部尚书的位子,今后阉党就很难在朝廷的人事大权方面上下其手了。
简简单单的一个人事调动,就能够一石三鸟。
孟南贞这份举重若轻的本事,让孙承宗刮目相看。
当初他要是有这份功力,说不定现在魏忠贤早就黄土加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