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兰热情的倒糖水,让尹婆子坐炕里唠嗑暖和暖和,闻言也跟着解释说:“可不是,要去的。其实德子本打算过年就去一趟,要不我咋能知道西山镇大洼子屯呢,一听就知道是你们。就是他常挂嘴边念叨的。无奈这又有了事情离开家没成行。”
白玉兰又对朱兴德的二舅说:“这回算是认识家门了,往后你们这几位当舅舅的一定要常来。咱这可是实在亲属。打个不恰当的比方,今儿你们要是没上门,咱们两家都没见过面,在外面走顶头碰打到一起去都不知道是自家亲戚,那哪能行。”
二舅舅憨厚点头:“对的对的,要常走动。”
在几人聊家常的空档,秀花特意观察一番尹老太太和朱兴德二舅的做派。
秀花心里有数了。
你看带狗来,狗换个说法不是肉吗?人家给抱来了,还给带点儿粘豆包给孩子当礼物。
这说明就不是那种上门打秋风的亲戚,是个知情知趣的,不一定是要上门借粮借钱。看来德子的姥姥家也不全是他大姨那种货色,那咱就更要做到位。不能抠抠搜搜。
秀花指挥小稻麻利去煮两碗热汤面条招待尹婆子和尹舅舅,打点儿肉酱卤。又支使小豆去祖宅喊左撇子回来招待客人。
朱兴德的二舅舅急忙摆手说:“不用忙乎,都是自家人,可别破费。”
今年粮税重,谁家攒点儿细粮都不容易。
——
之后连续两日,由于左家早就和县里的订好要杀四头猪卖了换钱,朱兴德的二舅舅还成了杀猪主力军,和李二一起帮左撇子不少忙。
而朱兴德的姥姥,也终于在唠嗑中解释了为何而来。
一是想着秋收完事儿了,家里活少,趁着年前过来走动走动。一年到头就这时候有空闲。听朱兴德大姨讲,上回见到德子媳妇还大着肚子,尹老太太寻思过来看看生了个啥。
二是为解释朱兴德大姨要卖酒的事儿。
“他大姨啊,我那个大闺女,我就当作没生过她,都快要气死我了。我不知道她来这里提卖酒的事儿,话赶话,前一阵她才漏出来。”
朱兴德的姥姥说起这事很赧然:“这些年,自从德子爹娘没了,我没帮过孩子啥。帮不上就算了,咋可能给添乱。”
秀花道:“没啥的,反正我们也没同意。他们来吃住几日就走了。他大姨来之前可能是没打听清楚,其实酒铺子是我的,德子属于在我这里干活挣钱。虽说德子是自家孩子,我的往后换句话说也是他的,我又带不进棺材里。但是亲家母你也知道,家里有三个外孙女、三个外孙女婿,咋可能只给德子。都要往后看才能定下给哪个。”
“那对。哪个孝顺给哪个。我当年就是给早了,寻思让老大养老……”
说着说着就拐了话题,不过隔了一会儿,尹老太太又拐回来继续道:
“我家那大闺女从没了男人,就像换个性子,她往后再来,甭管提出啥都不用搭理。德子回来也这么转告,就说是我让的。唉,不怕亲家母你们笑话,我这个大闺女是真能作,像是这次强征人去前线送粮,她家那个名额就是让我三儿子去的。”
白玉兰先看眼秀花,然后才问尹老太太:“不是说家里独一个儿子可以不用去吗?我听俺们这镇上的人说,他们是家里有三个儿子才会被征走一个。”游寒村和附近村落与外面境况不一样,所以才有此一问。
尹老太太道:“俺们那镇上不行,一个地方一个规矩。说是一家必须出一个男丁,人家可不管家里是不是独子,必须出人。没招了,我家这面早先分了家,为这事儿又托关系找人重新合在一起过日子,是老二家大小子去的。本以为走这一个也就够用了,结果我那个大闺女回娘家一顿哭,七年谷八年糠念叨当年怎么对娘家付出,作的我这眼睛越来越看不清物什。她非提小时候下河救过她三弟,没招我家老三、德子他三舅又顶了她家那名额,唉,我一提我那大闺女啊,我这眼泪哗哗的,她太伤我心了。”
秀花和白玉兰急忙劝了两句,无非儿女就是债。他三舅顶了名额去前线,也不是为外人付出,为自己亲外甥。
又提出:“你们家是被逼无奈去,我们家几个是全去了。”
“啊?”尹老太太之前还有点儿不是滋味,听说朱兴德不在家去了前线送酒,她就误以为左家是让朱兴德去的,听到这里,才知晓左家三位女婿以及一位女儿全去了。
也顺便得知了左家的难处。
“没想到做个酒买卖,还要考虑那么多事情。”
“是啊,各有各的不容易,”秀花接着问道:“对了,德子他三舅还有他二舅家大小子叫啥名,他们备不住在路上能相认。”
“相认啥呀,这些年没见过面,早就变了模样。走顶头碰都认不出。他三舅叫尹兴旺,他二舅家大小子叫尹大河。”
当晚,朱兴德通过满山,满山通过小豆就知道了送粮队伍里还有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