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减不减赋,跟俺有何关系?”魏进忠又说了一遍。
刘时敏垂下头,没做回答,只看着手里的信。一旁刘应坤也帮了一句腔,“是啊,干爹为啥要听他的?干爹只需为皇上一人服务,根本不必考虑其他人的想法。而皇上贵为天子,即是天道,又何论民心?”
“唉,呵呵,”刘时敏听到这,终于没有继续沉默,“师弟,徐上海来信,可并不都是说这些。”
“他信上还说了什么?”
“诚如应坤所言,皇上为天子,本可不论民心。但历史上有许多贤明帝王,依然选择听取民意,或说爱民如子,这被史家、后世之人称赞为一种美德,并记录于史册。千百年来,自秦皇灭六国一统华夏,听取民意、爱民,便是天下君主一种可以选择的权利……”
“于法理上,民意并不能左右庙算决策,而真正能走出庙堂的决策,都是在庙堂之上的各方,协商妥协之后,以旨意的方式来号令天下,或者干脆就是皇上的意志。但是,真正执旨意而行,能推广到县乡一级之人,却非朝廷钦定的官僚,而是以乡绅豪右为主的民。他们同样是民,但此民非彼民,他们自诩为民意的代表……”
“换句话说,朝廷旨意的贯彻,本质还是靠基层自治体系,非官僚体系。官府人力有限,在管不到的地方,民众只能靠自己,即便身处庙堂之人再不情愿,也不得不承认,要维系基层运转正常,让国家赋税能及时上缴,还得靠民意代表。这一直以来,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
“话又说回来,江南赋重,而减赋的呼声一直都有,它即是百姓的民意,也是乡绅豪右等民的民意,因这关切到他们自身的利益。如王鏊,为何直到晚年,仍积极为减赋而奔走呼吁?他本身也代表了莫厘王氏这个家族。再如前阵儿,苏州本地多个士族联名上疏皇上,请减江南赋税,这些士族本身也是当地的著姓望族,减赋同样是他们利益所在。而真正能推动民意,让朝廷重视的,也是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