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习惯了浓重的血腥气息,习惯了所谓正派人士的横眉嗤鼻,习惯了背叛和欺骗,习惯了浮屠宫深深冷夜的不安与黑暗。但我也总会有,向往明媚的时候。或许是浮屠宫那颗会发光的树,或许是子陌结界内飞舞的蝶,舞动的叶,灵动绚烂的花木,微凉惬意的风,澄澈幽静的山谷。
我还记得,当我深陷囹圄之时,就恍若被世界抛弃,众叛亲离。而唯有他,会把微酸的桔子和甘甜的泉水送至我唇边。那一瞬间心中涌起的甜,胜过世间所有佳肴珍味。
我曾在锁魂殿问他,“你知道我为什么被关在这里吗?”
“因为他们觉得我偷了东西,可是我没有。”
“你没偷。”他说。
那一刻,我哭了。
哪怕被世界遗忘,我也还有他陪伴在我身边。
云生若梦,难得欢喜。子陌就像一束光,突然照进我百无聊赖生活中时,那份难得的安然,就如同偷来的静谧时光,珍贵而又美好,美好得让我总是患得患失。
我不知道子陌对我意味着什么,可我却不想放过这份美好。我一直在做一个赌局,我在赌他不会对我永远的旁观。我这人很执着,执着到接近偏执,执着到至死方休。我在赌他曾经对我的不同,我不想自作多情地认为那会去我可笑的错觉,我不相信。所以我想赌,我想等。可最后,直至我在烈火中灰飞烟灭的那一刻,我都没有等到。我仍旧输了,心中的不甘与愤恨却并不强烈,反而是铺天盖地的怅然若失,心绪莫名。
我曾经想起他,呼吸间都仿佛是冰雪般清冽的气息,却在最后那时只觉得喉间就如哽咽般的难受。
我是一个生于黑暗从来不曾见过日光的人,一个从未被救赎也从不渴望得到救赎的独行者,所以触碰到别人给予我温暖的那一刻,我的人生似乎犹如一张白纸被五彩斑斓的油墨渲染,勾勒出了独一无二的颜色;宛若深不见底的寒潭之中透出的一抹光,宛如那数不清的罪恶中垂死挣扎的良善。
但我却感到不安,就好比一个见惯了黑夜的人,猛然睁眼看到光明时会下意识地闪躲,下意识的流泪般,我想逃离这些奇怪的人给我的一切奇怪感受,因为这会让我,也会变得优柔寡断。
所以在一定程度上,我很感激迟夙,那个洒脱癫狂的疯子,他一次次用他的绝然冷漠将世间黑暗人性险恶血淋淋撕开呈于我面前,让我那些该有的不该有的一切杂乱愁绪繁杂束缚通通抛开。因为有他在,我好像一直都是那个最初的自己,甚至更甚麻木。
他有着世间最盛的容颜,却好像也是世间最冷漠无情的人。我曾无数次痛恨他对我的残忍,曾无数次漠然旁观他对无辜之人的残忍暴戾,同时却也庆幸着,这般无心的妖孽,却偏偏,允许我在他的世界肆意撒泼,来去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