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田芯趴在墙上,墙头上又有堆积的雪,又要注意别被参差不齐扎土里的竹签扎到手,好在竹签已经多年没人给换过新,这才没有刮坏衣裳。
她正发出吭哧吭哧笨拙的声音,一手紧紧扒住墙,两脚蹬墙面都要呈九十度角了,一边伸手接过关二秃高举到头顶的筐。
筐是用秋天路边长的笤帚条编的。
每年春天,北方田野路边会长出来一簇簇特有的笤条,它们会开淡紫色的小花。秋天落叶后,百姓们才会采回去编筐。
这几日,关二秃没少编筐。
关二秃给许昭昭熬药时会编,坐在灶坑前烧火蒸馒头时会编,给客人上完药等待时,一边打哈欠一边编。
而此时最普通不过的小编筐里,装有七个白面大饽饽。
每个饽饽上都有红枣。
一副对联。
七张窗纸。
用玉米叶包的浆糊粉。
还有一包手掌大小的粗盐粒,粗的不能再粗的那种,和红色渔盐无关。
以及一条二斤猪肉。
许田芯将小筐用绳索顺进去前,特意把用麻绳系的猪肉拿了出来。她怕对方看不到年礼再被耗子啃了,所以用麻绳一端单独挂在竹签上,肥肉相间的猪肉冲墙里面摆放。
然后才干最后一件事。
从腰间解下她的小弹弓,这弹弓还是美壮给田芯做的打猎简易版。
田芯姐姐要想在村里称王称霸,一手弹弓必须打得出神入化。
事实证明,扎针都能扎得那么准,许田芯是有些天赋在身的,难怪会被小朋友们崇拜。
许田芯拉开弓,用泥巴做的弹丸嗖的一下就嘣到人家门框上。
撤!
关二秃一边叹气整这些花花事儿干啥,放里面敲敲门就走多好,一边背着田芯的空书包率先跑开。
这个不讲义气的,也不说接一下田芯儿。
俩人气喘吁吁藏在墙后面。
没一会儿就听到院子里响起小男孩惊喜的声音:“爷爷,爷,你快看!”
我的天呐,有肉。
这家人和从前的关二秃家很相像,都是没有中间这代人。
这家中间这辈儿壮劳力,大儿子被强征兵没回来。
大儿媳妇在生第二个孩子难产咽气。
老爷子还有一个幼子,从十四岁开始就为拉拔他大哥家的两个孩子而活,一直猛劲儿给人做工干活。
幼子在四年前深冬进城找活干时,被人发现已经滑倒掉进沟里冻死在路边。那年雪特别大,死前十八岁,一直没成家。
目下,只剩下一个祖辈爷爷在拉拔两个孙儿。
老人家早已看不清事物。
他正颤巍巍摸着筐里的年礼,摸出了对联。
而随着摸,也摸出了盐巴。
老人家一边哆嗦着用手指沾沾盐粒子尝尝,一边浑浊的眼睛里突然涌出眼泪,且越流越多,到最后老泪纵横。
“爷……”大孙用粗糙的小手给他擦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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