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啊……”柳照影弯腰翻看了一下那残页说道:“你为了六壬先生留下的手稿,就要杀我全家吗?真是个疯子。”
陈正道收起了笑容,又回复到了阴沉的表情:
“无知小儿,你又懂什么,你爹他就该死,该死!”
“师兄只比我早一年拜入师父门下,可师父却厚此薄彼,同是六壬先生的徒儿,却只叫我研磨铺纸,师兄却能得他真传,他有什么事会和师兄商量,甚至去宫中也只带他……可是最后呢,他决意离开京城,师兄不但不服侍左右,甚至还将留下的手稿一声不说地就带走了。”
“后来师父死在白云山,去替他收敛尸骨的是我,替他超度下葬的也是我,这时师兄又在哪里?他彻底消失了……只为了去做一个药材商!”
他眼中的那狂烈的情绪让柳照影惊愕。
“他配吗?他配得到师父的衣钵传承吗,他配拥有这手稿吗?你不明白,这对你们来说可能什么都不是,可对我来说,这是师父唯一留下的东西……我才应该替师父保管它。”
所以他逃不过的时候,就选择把手稿也一并烧了。
“果然是个疯子。”
孟眠春在旁边说道。
他们都不了解陈正道这样的人,对他来说,六壬先生对他年少时的教导足以影响他一生,他崇拜师父,又恨师父的偏心,他尊敬师兄,可当师兄消失后,他对师兄就也产生了极强烈的恨。
毕竟当年他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孩子,能指望他有多强大的内心呢?
当然柳芝元也不会是柳照影和阿拴父亲的真名,他得到了六壬先生的手稿后就在世间隐遁了,对这个师弟也不闻不问,更加加深了陈正道被抛弃的痛苦。
后来陈正道凭着自己的本事成了画学生,二十多年来也渐渐成为了画坛中屈指可数的人物,沉默内敛只是他的表相,内心里的陈正道,一直没有从师父和师兄的阴影中走出来。
就这样要杀害柳家满门吗?
人的感情是很复杂的,很多事情你无法理解,但事实又确实如此。
此时柳照影心里还有无数问题要问陈正道。
比如他为什么还要杀害那些盗匪?他是怎么知道柳芝元踪迹的?他去全州时和柳芝元说了什么促成他决意北上?
这件事,远远不是陈正道出面认罪就能结束的。
太多的奇怪之处,让柳照影不仅没有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感觉,反而只觉得自己陷入了更深的迷雾中。
但是她还来不及多想此时就陡然生变了。
不知何时关二爷庙前竟围了不少官兵,官兵兀自涌入了不大的院子,领头的一名守备孟眠春也认识。
守备姓张,带着人朝孟眠春行了礼:“早听闻国舅爷插手这件案子,没成想还真叫您把人给抓住了,下面的事,请您交给我们官府吧。”
孟眠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只道京城的武官们中饱私囊、只知抢功不干实事,没想到原来金陵的诸位也是如出一辙嘛,查案的时候这查不到那查不到,要抓人了像闻着肉味儿的狗,倒是跑得比谁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