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朝明亮的地方迈了两步,也不再刻意地掩藏身形,抬手轻轻地揭下了挡住头脸的黑布,露出了其下花白的头发,和往日总是随和亲切的慈祥面孔。
只是往日那双叫所有画学生如沐春风的眼睛里,如今只是投射出冷静阴郁的两道光芒。
黑衣人,果真就是南画院的画学正江谨谦。
柳照影没有半点惊讶的表情外露,只是神色更加冷肃了两分。
“果然。”
她还是吐出了这两个字。
哪怕刚刚,她其实都抱有着一分希冀,希望那个平和宽容、为人公正,会抱着孟眠春的腰不让他打方清仪,也会为了她去恳求方清仪不要因个人恩怨区别对待考生的老人,根本与邪恶的素衣教,与幕后操纵陈正道、杀了柳家满门、更想将她烧死在火海里的人……毫无关系。
到底还是没有那个万一。
她猜对了。
而江谨谦,其实也仅仅不过是他阳光底下的一个身份罢了,到底这身份是真是假,尚且都要存疑。
此时的江谨谦见已被戳穿,连伪装都懒地伪装了,恢复了属于他自己的声音,淡淡地问:“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柳照影道:“如果你没有放那把火,急于把方清仪推出来替你挡刀,我恐怕还要花段时间才能想明白。”
江谨谦的眸光闪了闪,他知道放火灭口是很蠢的一招,可他不能不急。
一来是素衣教受了重创,偈人死了,管红梅受伤失踪,卓甘棠的皇城司紧追不舍,二来柳照影比他想的更聪明,陈正道已死而她也找回了弟弟,可她竟然还打算继续查下去。
让他不得不选在这个机会动手。
柳照影笑了笑,“那天我躲在那里查看陈正道的遗物,我所见过的人每个人都遭到了官府的审问,只有你,江大人,不仅没有被怀疑,甚至还作为我的证人为我去衙门说了几句话,可真是辛苦你了。”
她这话说得极其讽刺。
被怀疑是纵火者的李林、方清仪,到现在都没洗清嫌疑,但没有人怀疑过江谨谦,而他,其实才是当天引柳照影去那个小库房的人。
江谨谦哼笑一声:“你年纪轻轻就如此多疑,也是难得啊。”
他竟也讽刺了回去。
柳照影摇头:“放火只是其一,我其实在陈正道家里什么都没查出来,江大人,你比谁都清楚我是谁,全州药商柳芝元,根本就不是什么药商,而我,也不是个单纯的画学生,正是因为这一点,所以你心虚了,是你的心虚告诉我,陈正道果然有问题,我怀疑的方向没有错,他那幅被你藏起来的那幅画里,果然是有些线索。”
柳照影不是神仙,从她睁眼起成为了柳照影后,她根本就无从接触柳芝元夫妻和柳家的秘密,她并不比外人多知道什么。
可是柳家的仇人不这么认为。
他们害怕自己抖露的秘密越来越多,他们害怕柳芝元曾经透露给一双儿女太多消息,这方方面面,让柳照影一步步从结局反推因果。
还有江谨谦的身份,从六壬先生,到柳芝元,到陈正道,哪个不是画师呢?
这个故事不和画联系在一起,都说不过去。
千头万绪的故事,其实从一开始,柳照影都在里面兜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