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浔,刚才心不在焉,有错误就要认,不要辩解,谢导会更不高兴,他这人,火气发过就完了。”副导演武珍年低声对江浔说道。
嗯。
江浔答应着。
“江浔,那些普通的工作人员还在认真听讲,积累生**验,你呢?随意,你应该把自己当作冯子平,看到董其昌的石柱,心情仰慕,你要体会古代书生那种中科举求功名的迫切心理。”
事实上,不仅是江浔,谢晋也要求每个演员都过“角色生活”。也就是说,要求演员随时随地捕捉到人物状态的正确感觉。
“你说,你自己说,你现该抱什么态度呢?应该是什么表情呢?你尝试尽可能多地体验那种仰慕的感觉。”
江浔却道,“导演,冯子平除了爱喝酒,他也是一位好人,对不对?”
“对。”谢晋导演扶扶眼镜。
“那么,董其昌是什么人?”
史书记载,董氏的劣行很多,董其昌做官后大部分时间赋闲在家,国家有俸禄,自己有润笔,集富豪、乡绅和雅士于一身。
他生活骄奢淫逸,他曾用尽心思将一个同僚的孙女娶来做妾,并强暴了小妾的妹妹。他家有良田万顷,却极少向政府纳税。
为了扩建豪宅,他逼迫附近百姓搬迁。为了牟利,他开设妓院,《明史》称他“造娼院以牟利”。
上梁不正下梁歪,董其昌的儿子董祖常带家奴在松江地区奸淫抢劫,恶迹斑斑。由于民愤极大,有人将董氏父子的劣行编成《黑白传》,一时间在民间流传。
董其昌怀疑是一书生所为,将其捉来私设公堂万般凌辱,终使书生命绝。这还不算,董其昌还将书生的母亲和使女抓来,剥其衣服,“鲲其发,并及下身”。
民愤终于爆发了。
万历四十三年,怨民从四面八方赶来,大火烧了董家府第,董其昌带着家人和奴仆连夜奔逃,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民抄董宦”事件。
“导演,您说,我看到董其昌的石柱,我该仰慕吗,冯子平该仰慕吗?……”
二人不声不响地跟上了大部队,看着谢导一脸平静的样子,武珍年副导演很惊诧。
与谢晋导演合作这么多年,他要批评一位演员,那是很厉害的。
就象在美国拍摄最后的贵族时,潘虹跳不出他想要的舞蹈来,他发了半天火。这还是对一位女演员。
现在,江浔是怎么跟他说的,让他这样平静?
……
今晚的月亮很是明亮。
读剧本,做案头……一直到九点,大家才各回各屋。
吕凉在看书,江浔却想到处走走,生活在古代的冯子平,夜色下饮酒归来,是一个什么样子?
江浔想了想还是穿上了戏服,拿起折扇,卸下自己的前增高布鞋,穿上普通的戏靴。
月色下的古城,如梦如幻,月光洒在地面上,象给万景万物披上一层轻纱。
走上大仓桥,抚摸着年代悠久的栏杆,看着河水中的明月,与天上的星斗共辉映。
“素月分辉,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澈……”江浔突然想到了张孝祥的词。
“应念岭海经年,孤光自照,肝肺皆冰雪。短发萧骚襟袖冷,稳泛沧浪
空阔。尽挹西江,细斟北斗,万象为宾客。扣舷独啸,不知今夕何夕……”
他轻轻地敲打着石栏,却不妨那厢慢慢出现了两个影子。
……
今晚月色正明,上影主管文学的副厂长王林谷也来到了松江古城。
夜色下漫步古城,肯定别有风味,他拉着谢晋,乘风踏月,也走到了水边,上了小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