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枪声,屋内死一般的寂静。
江浔慢慢地抬起手,手里是那支手枪,他慢慢地把枪顶在脑袋上,嗯,这似乎不妥,此时,他的心里最痛,手枪应该是顶在胸前。
他左手握着那枚图钉,右手举着手枪,缓缓地把枪对准胸口。
哀莫大于心死。
对,此时周萍的脸上不是平静,应该是冷漠。
如果一个人伤心过度,身体会有一个自我保护机制,本能地冷漠去应对,可是过后一段时间会撕心裂肺,那才能举起手中的枪!
图钉刺痛了手掌,江浔也不知是多少次举起了枪,多少次倒在地上。
轰——
江浔已经忘记了时间,他看看窗外,一条火蛇从天空划过,沉闷的雷声如在铁球在铁板上滚过。
……
今晚的雷声很大。
颜冈老师睡不着了,这些日子,还是有同学晚上来敲门,这让他晚上睡得特不踏实。
起床,走到窗前,他就看到了校园里那盏亮着的孤灯。
是谁,这么晚了还在排练?
撑伞,穿过校园的树林,来到了楼前,他知道,亮灯的的排练场,黑暗里,他悄悄地推开了排练场的门,江浔持枪朝后倒下。
这孩子,颜冈老师抬腕看看手表,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他还没睡,还在自己个练习周萍之死。
轰隆——
窗外雷雨大作,江浔突然朝门这里走过来,颜冈老师忙闪进黑暗里。
江浔没有看到他,他径直下楼,走进雨中。
冰冷的雨水浇在他的身上,就象浇灭了他心中的火焰。
对对对,雷雨浇湿了身子,整个身子应该是僵硬的,周萍应该是缓缓地倒下,而不是一下跌倒。
他失魂落魄地又重新走回排练场,全身上下已经淋湿,这一次,他举起枪来,对准了自己的胸口扣动了扳机。
砰——
江浔的身体慢慢朝后倒去。
他的背影对着颜冈老师,这是一个长达五秒的仰身下腰倒地的动作,身形游刃有余,拿捏有度。
颜冈甚至可以在他的身上看到京剧武生下腰的功底,这个高难度的慢动作,非有十几年的深厚形体功力不能达成。
可是江浔演来却到手擒来,这孩子,他的京剧舞台的功底,一天也未曾荒废。
颜冈走开了,撑伞回到宿舍,却又拿了一包东西,折返回来。
排练场里的江浔,他突然感觉到自己心里有了底气,他感觉现在自己的周萍,已经不同于于是之、苏民的周萍,也不同于濮存晰的周萍,现在一切都是水到泄成,发自内心。
我的周萍成了!
这个时候,他才感觉到身上凉透了,他想赶紧回宿舍,弄条干毛巾擦擦头发,喝点热水。
走到门边,他的脚步就停住了,门边放着一袋打开了动物饼干,哦,江浔推开排练场的门,四下打量着,楼道里的灯光很是昏暗,没有一个人。
他笑着拿起一块饼干,是一个狮子图形的饼干,放进口里。
……
十月一,人艺第三版雷雨,在室外雷雨的轰鸣声中,正式售票。
人艺大槐树底下的布告栏里,雷雨的演
出通告也正式贴了上去。
大清早,北平市民冒雨购票,队伍排出能有一里地去。
“顾威饰演周朴园,龚丽君饰演繁漪,濮存晰饰演周萍,”一名北平市民穿着雨衣,站在大槐树底下,看着通告,“哦,江浔饰演周萍B角,江浔,这小伙子,是不是天下第一楼里那少爷,他在这出戏里还是B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