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仁在听风尺上去问虞岁,也没有得到答案。
虞岁这会正往回赶,中途倒是意外收到了年秋雁的传文,请她帮忙。
此刻年秋雁正和石月珍和苍殊二人在一起。
医家蓝月谷,谷中山路崎岖,溪河边和石缝中都长满了夜里会发光的蓝色小花,一开就是一大片。
苍殊背着受了重伤气息虚弱的石月珍,不时伸手贴脸感受她的温度。
石月珍闭着眼睛,右眼却有血泪往外流,她埋头在苍殊肩膀歇了会,轻声问:“是年秋雁吗?”
苍殊抬头朝站在前边施展卦术的人看了眼,不轻不重地嗯了声。
年秋雁在前边说:“我提前占卜到了,赶到的还算及时。”
石月珍与对蒋书兰对峙,虽然利用钱璎伤了蒋书兰,但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因为将矗眼放到蒋书兰体内,反而被对方的气重伤。
苍殊虽然能在蒋书兰手里撑一段时间,但拖得时间越长,来的人越多,好在关键时刻年秋雁出手,施展卦阵将他们传走。
这会石月珍的右眼发痒,像是有无数虫子在撕咬她的眼睛,她的五指紧紧抓着苍殊的衣服,克制着去将右眼抓烂的疯狂想法。
“我屏蔽了他人的预占,所以学院的人无法通过施术找到我们,但听风尺定位除外。”年秋雁说,“现在我只剩下最后一卦了,你们考虑好要怎么做。”
“那你还拿着听风尺?”苍殊问。
年秋雁:“得找人帮忙,让听风尺定位也无法找到我们,再说你不打算向其他人解释吗?”
他看向石月珍。
苍殊脸上仍旧看不出什么表情,他只是平静地在向石月珍渡去五行之气,帮忙稳着不让她五行逆乱。
@似乎无论石月珍做出何种惊世骇俗的事来他都能接受,因为他永远是站在石月珍这边的。
石月珍这会看不清,双眼都陷入黑暗之中,她轻声说:“就是师尊说的那样,我也没什么好解释的,此刻为我做过的那些事去找理由,反而显得我更狡猾了。"
“眼睛的事为什么没告诉我们?”年秋雁蹙眉问道。
“那只会让你们又多了一个烦恼。”石月珍紧紧抱着苍殊,面上却在笑着,“我不想死,所以选择了夺取他人的五行之气来续命,之所以不告诉你们,是因为当你们知道真相的时候,可以立刻狠下心来与我这种人断交。”
年秋雁听得怔住。
不知为何,一股酸楚感竟夸张地从心底涌出。
“我欺骗了你们,所以这结果也是我应得的。”
石月珍坦然面对自己如今的下场。
年秋雁握着神木签的手下意识地收紧,他发现自己缺少的东西,是面对真相的勇气。
他无法做到像石月珍这么坦然和勇敢。
他太害怕暴露真相时朋友们对自己的失望和厌恶。
苍殊依旧安静,不发一言。
如果年秋雁对此表现出失望和厌恶,他也能理解和接受。
可惜站在他面前的人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人想活命.
是很正常的。”年秋雁别过脸去,低声说道,“其他的先避开学院内的追杀去外城再说。”
石月珍沉默片刻,忽然说:“我要去找一个人。"
年秋雁问:“谁?”
“荀之雅。”
石月珍任由右眼的血泪落在苍殊肩头,那些鲜血落在衣物上没一会就变成细小的红色虫子,吞过咬噬她的血肉重新回到她体内。
早在年初的时候,她的眼睛就已经到极限了。
石月珍寻到古籍上记载的虺虫化龙说法,思考过后,还是决定放手一搏。
做还是不做,对她来说,横竖都是死。
可这些年在太乙的日子,不同于从前的阴暗潮湿,而是温暖明亮,让人不自觉地心生希望,贪婪眷恋着想要一直继续下去。
“找她做什么?”年秋雁问。
“荀之雅的气很奇怪,我想要最后再确认一下。”石月珍说,“如果不行你到时候也不必管我们。”
年秋雁没有立即回答,只是手中施卦的动作没有停顿。
石月珍疲惫地靠着苍殊,感受着黑暗与安静,这久违的黑暗,无论外面的天地有多么美好,她也只能看见没有尽头和光亮的世界。
她轻声对苍殊说:“要是我们这次没法活着出去,你不要死在我前面,我怕我眼睛瞎了,找不到你。”
苍殊:“好。”
石月珍便静下心来。
因为他们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就一直一直在一起,从未分开。
石月珍在苍殊背上陷入短暂的昏睡。
睡梦中她好似去过很多地方。
那是她这一生都不会忘记的一幕,自己和许多孩子一起被人挖掉眼睛后扔进漆黑的水中,而瘦弱的少年在那乌黑腥臭却汹涌的深水中紧紧抓着她的手,将她从喘不过气的水中带出来。
少年带着她去了很多地方。
那时候他们又穷又饿,在无数个寒冷饥饿的夜里只能彼此依靠。
被人驱赶、谩骂、追杀,到后来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了。
石月珍一直都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人让她和苍殊变成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