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反而在这个时候显得和颜悦色,笑道:“你不必急着说,朕也不急,你尽管哭便是。”
沈静的哭声倒是戛然而止了。
就好像一个人回光返照一样,沈静在这一刻,居然出奇的冷静下来。
他吐字清晰地道:“做的……乃是倒卖粮食的买卖。”
朱棣不吭声。
粮商……显然不是什么大罪,毕竟这王法里可没有不许卖粮这一条。
沈静继续道:“往往某处发生了灾情,草民……草民就会通过关系……”
朱棣好奇道:“什么关系?”
“草民乃是江南世族,颇有一些根基,同窗、师生……同乡……的关系都可用。”
朱棣面露冷色,却是没再吭声。
于是沈静接着道:“寻到了关系,与地方上的人约定之后,便将大量的粮食,送至受灾的州县,以十倍、百倍的价格……售卖……”
此言一出,只听一声闷响,那刘让一头栽倒。
刘让直接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随即才清醒一些,于是又赶紧爬起来,立即道:“不对,不对,给灾区运粮,绝不是大罪,这是缓解灾情……有功无过。”
他急了。
朱棣却依旧笑而不语。
沈静却是哭丧着脸,像死了娘一样。
对他来说,晚说不如早说,因为已经无法藏匿了。
他哭丧着脸,如实道:“想要将粮食十倍、百倍的售出,就必须得确保灾民缺粮,若是不缺粮,如何能售卖出如此的高价?”
“所以往往要买通人,禁绝其他的粮船,而朝廷的赈灾粮,也要尽力缓发,缓发的赈济粮,还可计入其他的损耗。”
朱棣的脸色已经骤变,他搭在案上的手肘,禁不住震了震。
只见沈静继续道:“只有人饿了,身边有人饿死了,那些走投无路的百姓,才会心甘情愿地将自己的家底掏出来,才会争先恐后的拿出家里最后一个铜板买粮,先饿死没银子的,此后饿死银子少的,再之后……”
刘让已经身如筛糠,他眼眶一片通红,其实已经彻底的急眼了。
只见刘让抖着手,指着沈静大骂:“你胡说什么,你胡说什么,你可知道,你胡乱说这些话的后果?你是不是有什么冤屈,是不是有人逼迫你这样说的……”
沈静则是整个人匍匐在地,他此时其实格外的冷静,不冷静也不成啊,家里到底能死几口人,就看他现在了。
他按捺住满心的惊惧,磕头如捣蒜道:“刘让……我是知道,此前他与刑部的人有来过,与我还叙了旧情,原来是他的高祖,曾与我的曾祖乃是同窗,当时我们喝了水酒,几杯酒下肚,他便口称我无罪,定会为我讨还公道,还说……到时他一定要弹劾张安世人等………”
刘让打了个趔趄,后退了两步,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沈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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