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只斜了一眼,眼里尽是冷漠。
这人依旧大叫:“我身上没有一官半职,不过是寻常百姓,何以拿我?陛下……难道寻常良善百姓,也要捉拿吗?”
他身边七八个乡贤和士绅也苦苦哀求道:“我等冤枉,冤枉,千古奇冤啊。”
见朱棣伫立,纹丝不动。
张安世上前去:“这几个不必捆绑,也不必为难,他们现在还没有什么罪。”
乡贤和士绅们纷纷松了口气。
杨荣等人暗暗点头,他们最怕朝廷就是因为陛下盛怒之下,滥杀无辜。
那为首的老头儿连忙给张安世行礼:“多谢……多谢……小人夏昌,只是寻常百姓,学生……学生……这就离开。”
“离开?”张安世突然露出了值得玩味的表情,接着道:“你当这是什么地方,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夏昌大惊,忙道:“小的,小的无罪啊。”
张安世道:“没有查,怎么知道你有没有罪?来啊,请他们一边闲坐,派人去查抄他们的家。看一看,他们是否有隐田,又是否有隐户。再有……征丁的事,有没有他们的一份。再去查一查,平日里是否有为祸乡里的恶迹。尤其是这隐户和隐田,这本都是朝廷的税银,却被他们隐瞒下来,使朝廷遭受了巨大的损失,这是什么罪?”
刑部尚书金纯,已开始指挥着差役,按图索骥,继续查线索。整个宁国府,一片肃然。
张安世让人抬着姚广孝的尸首,到了廨舍,又让人喂了温水。
张安世总觉得,这和尚……似乎还吊着一口气。
到了傍晚时分。
突然……陈礼匆匆而来,道:“姚公……死而复生了!”
张安世此前其实也拿不准,此时忍不住道:“真的?这样都不死,他真成佛了。”
但是听到姚广孝没有死,张安世低沉了许久的心,还是真真切切地松了口气。
陈礼却是担忧地道:“卑下觉得……应该……是油尽灯枯了,似乎是有什么事,放心不下,一直吊着一口气……”
张安世诧异地皱眉,那终于松动下来的心,又一下子沉了下去。
不过这种事,他其实也知道,有人分明生命机理已到了极限,可因为抱有某些遗憾,一直强撑。
这得需要多大的意志力和执念?
“这和尚……看来……真可能修成正佛。”张安世带着几分伤感,感慨地道:“带我去吧。”
张安世抵达的时候,朱棣已是赶到了,所有人都在外头守候。
朱棣终于还没有绷住,垂泪下来。
榻上。
姚广孝挣不来眼睛,他伸出枯手,只是这枯手只动弹了一下。
朱棣忙是抓住他的手,这手却是冰凉得彻骨。
姚广孝轻轻地张开了嘴,朱棣不得不贴着耳朵到了姚广孝的嘴边。
姚广孝用着地低微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道:“陛下……贫僧……与陛下交往多年,陛下登上了大宝……人人都对臣说……和尚错了,错了……今日……贫僧方知……和尚没有错……贫僧……死而无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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