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幽幽地道:“哎,我上辈子伺候了半辈子的人,下半辈子,将要伺候半辈子的庄稼,无论伺候什么,总是希望能干好。”
“修农书?”张安世喜滋滋地道:“好好好,这是好事!”
“这是蹇英的提议。”邓健道:“他是犯官之后,陛下的旨意明明白白,不得赦免。他这辈子,怕是要和我一道在此为伴了。其他的官卷,也有不少精明能干的,咱们这农庄,效益尚可,我打算在此,修一些宅子,我这残废身子,还有蹇英他们,后半生倒不指望享什么福了。可女卷们在茅屋里,终有许多不便。她们的父兄是犯了罪,可罪不该到他们身上。”
邓健是好心肠,张安世默然无语,从个人感情上,他也认同邓健的话。
只是有时,却又觉得未免妇人之仁。
不过对张安世而言,只要邓健高兴就好。
于是他道:“那你早和我说,我叫一个建筑队来,银子我出。”
“不必啦。”邓健摇头道:“得让咱们自己从地里刨出来的钱粮去营建才踏实。当初送他们来,也是教他们自食其力,这个规矩不能改,改了可能有的人心思就不一样了。他们这辈子,都仰仗着家里,仰仗着父兄的权势,富贵了这么多年。以后啊,可不能再如此了。”
张安世道:“邓公……不……邓……”
张安世一时不知该怎么称呼邓健才好,看着邓健,眼角已有皱纹,其实他还算年轻,可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又面朝过黄土背朝过天的缘故,鬓角已有些斑白。
张安世最后道:“我叫你邓叔吧。”
邓健忙受宠若惊地道:“使不得,使不得。”
张安世却是一脸不容拒绝地道:“没什么使的使不得的。好啦,邓叔,我们说正经事,到底有什么喜事?”
“有两件。”
能被张安世叫叔,邓健心里满是暖意,此时乐呵呵地道:“土豆的种子,如今又经精挑细选,开始分发各县的农户耕种,已经足够了。还有,就是当初带回来的另一种种子,如今也已成熟。”
张安世不禁诧异道:“这开春……成熟……”
邓健笑着道:“走,看看去吧。”
张安世满是好奇,等着邓健出了堂,那蹇英也跟了去。
张安世故意驻足,看了蹇英一眼:“怎么样,在此可还习惯?”
“已经习惯了,只是……”
他顿了顿。
张安世凝视着他道:“说。”
蹇英道:“不知家父的消息,终究……心中不踏实。”
“你父亲过得比你自在。”
“这就好。”蹇英笑了笑。
张安世道:“在这里好好做人,要脚踏实地。”
“是。”蹇英点头。
当下,蹇英领着邓健和张安世至一处试验田。
远远看去,张安世全明白了。
远处,是一个玻璃房子。
越是靠近,张安世已能感觉到在这还带着几分寒意的春日里,多了几分燥热。
这是有人烧了地龙。
地里似乎都冒着丝丝的热气。
而那玻璃房里,却是在翠绿之中,若隐若现地显出了一片片的金黄。
张安世眼前不禁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