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要赌一把!”曹衷一把将他手抓住,将拔出一截的刀按回鞘里,当着城上城下的士兵和衙门公人,大声嘶吼:“本将尽力了!我们守了三日……我麾下儿郎快打没了!”
“你没骨气!就跟卫金堂一样!”
“你有骨气,好,现在你带你的人从城门出去,跟燕国的军队厮杀,你问问你身后的捕快、衙役,他们敢不敢?他们怕不怕死!”
方天令咬紧牙关,顺着曹衷指去的方向,城门大开,那令骑已飞奔向蔓延而来的军阵,战争的鼓点里,他挥舞一只白色旗帜,在一支支指来的箭头下,呈直线奔入后方两里的中军阵列。
缓缓而行的祖柩车停下。
苏辰从虎皮大椅上站起身,看着被甲士带到前面跪下的魏军令骑,“投降?”
“是,曹将军自知不敌大王,携全城百姓向大王乞降!”
“呵呵。”
车上,苏辰满意的点点头,既然对方主动投降,他也没必要让儿郎冲锋陷阵白费性命,“孤准他乞降,回去告知曹衷,四门大开,城中百姓不得出屋,城上士兵将手中兵器尽数抛到城下,若有一人不遵,屠城!”
令骑紧抿嘴唇,重重拱起手,躬身下拜,随后徒步走出甲士防御范围,翻身上马,朝城门飞奔过去,一同过去的还有数百名西羌骑,他们是要亲自控制城门,看到对方将兵器抛下城头。
六百轻骑跃入城门,这边陈度郡士兵被骑兵奔行的威势所慑,纷纷退到两侧,看着他们骑在马背上,戒严四周,不准城中任何人再靠近城门。
“方总捕,伱不是要守城吗?现在城门已陷,该你上了!”
望着在城楼下结阵的六百北地骑兵,只是缉拿江湖绿林的总捕,根本不敢上前,纵然这些骑兵不会什么武功,可军阵集结起来,就不是一两个江湖绿林能撼动的。
“王驾到,城中将士跪伏!”吴子勋先一步骑马来到六百西羌骑后面大声嘶喊。
曹衷屈膝半跪路旁,周围士卒也都一一放下兵器,屈膝半跪。方天令身后的一众捕快,心里害怕,也跟着跪了下来,只剩他一个人突兀的站在那里。
整齐的步伐踏进城池,犹如铁墙一般的盾戟士先行开道过来,骑兵促马分道左右,奢华的大车自甲士身后进入众人视野。
一道高大的身影站在车辇上,目光看向对面一片跪伏的人群中站立的方天令,后者吞了吞口水,急忙跪了下来。
苏辰目光这才偏转,看向一侧与士兵不同甲胄的身影,声音低沉:“曹将军,孤需你做几件事,第一,你带上城中所有士兵,招呼百姓离城,到河岸大营外西凉军驻地等候渡河北上,孤准许他们带走能带走的财物和粮食;第二,抄没城中官仓粮秣、金银,装车拉走;第三,留下城中伤兵;第四,五日之内做完,做不完,孤的兵马可以代劳!”
“降将曹衷,可否询问大王,让百姓离城是为何故?”
“孤与你家天子谈崩了,你觉得是屠城好,还是让百姓活下去好?去吧,孤的耐心不是很多!”
“是……”
红霞与昏黄交辉,经受过几次石弹袭击的街巷,渐渐变得喧哗、嘈杂,一队队手持棍棒的捕快、陈度郡士兵冲进一个个民房、宅院让家中百姓拿上财物,然后驱赶到街上。
一条条长街上,百姓惊慌四望,不多时,便有府衙独骑奔行街上,放声大喊:“奉夏王令,陈度郡所有百姓立即离城,跟随府衙差役、捕快从西门而出,去往北面,若有私藏家中,被发现者,一律按细作就地处决——”
大量百姓被推搡、呵斥着开始移动起来,接连五日,城中混乱才渐渐平息,曾经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浩浩荡荡的行走在前往北面的原野上,一眼望不到尽头。
站在陈度郡的城头上,俯瞰城内街巷,长街一片凌乱,俨然变成了一座鬼城,死寂无声。
十一月初六,又是数日过去了。
从鹿阳的上千辆辕车悉数被燕国兵马接收,清点了金银粮秣,和成群的牛羊,开始了往北运转的过程,这一过程里,耗时将近半月。
而这半月里,刘衮带着使臣队伍以及押运的两营兵马,以及数量庞大的上万脚夫都在陈度郡城外东面二十里扎营等候,北地那位夏王的命令,不许他们乱动。
待到有北地骑兵过来告知,他们可以接收城池的时候,刘衮急匆匆带着一营两千兵马赶到东城门,城楼上仍旧飘荡魏字大旗,但一个兵卒都没见到。
他心里咯噔一下猛跳,让士兵将城门推开,沉重的城门缓缓打开,刘衮骑上战马飞奔而入,落在他视野里的,是一片犹如鬼蜮的凄凉。
“人呢?!”
他坐在马背上,望着四周敞开的、半开的门窗在风里‘吱吱’的微微摇摆,他的声音徘徊在这片空荡的街巷,
刘衮捶打胸口,撕心裂肺的大喊。
“人呢?!陈度八万人啊……你们哪里去了……谁出来回答老夫!!”
不久,消息以最快速度的传回鹿阳,这已经十一月二十,魏国朝堂震动,魏帝赵传廷养气的功夫都难以压住心中怒火。
“小辈,如此狡诈!”
他一脚将沉重的龙案蹬飞出去,在地上滑出两丈,“朕与你势不两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