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天光微亮,东方微白。
太阳即将升起。
……
日月在这个惨淡的早春,同时浮显于苍穹之上。
一支人数不少的马队慢慢腾腾地自人嘶马鸣的平凉驿站中走出,迎面便是大片大片的黄土地在众人视野里铺开。
那昏黄的土地里,才有麦苗渐露头角。
这支服饰明显异于唐人的马队自阡陌间穿行过,几个着文士袍的大唐官员领着他们上了生着些野柳树的官道。
驿站里的唐官停在路边,不再跟着吐蕃使者的队伍前行。
吐蕃的车队驱马上了官道,却也不能在此间纵意驰骋——在官道前头,正聚集着许多唐人朝他们这边探头看来。
那领头的吐蕃使臣看着聚在官道上衣衫破烂、乌泱泱的一群人,他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身后路边的两个驿站官员,然而那两个唐官只是对他笑,并未作甚么进一步的动作。
见此情形,领头的吐蕃使臣只得驱马慢慢朝那群灰头土脸的唐人走去。
车队里的骑手们跟着他,敞开驮马上的粮袋,任由粮食从袋子里洒落于地面上,聚在官道上的百姓们见状,便都一窝蜂地去争抢地上的粮米了。
吐蕃队伍的马儿见人们一拥而上,不禁受惊嘶鸣。
骑士呵斥着马儿,躲避那些唐人伸过来想夺他们鞍上刀剑的手掌,官道上乱作一团。
队伍里。
一个马夫靠坐在车沿上,挡开了周围许多唐人伸过来攀扯丝绸车帘、车窗布的手掌。
头发漆黑微微发卷的车夫神色愤怒,却也不敢对这些上来‘勒索’的唐人动粗——那两个唐官就在路边看着呢!
那些唐官默许了治下的百姓对他们吐蕃人的勒索!
好在当下聚集的唐人并不多,车队丢下许多粮食、布匹以后,终于能顺畅前行。
吐蕃车夫身后马车里,两扇车门倏然打开,内里露出一个仅留了些许寸发的头颅。
一身福田法衣的寸发僧侣从车里探出半边身子,回身看着那些在官道上争抢粮食、布匹的民众。
守在路边的两个唐官,当下业已打马调头,缓缓回转了。
“这些卑贱等若猪狗一般的人,如在吐蕃敢这样阻挡贵人们的车驾,早就被割下头颅,祭祀给神灵了!”车夫面上尤有愤愤之色,他见那僧侣转头向后看,便低声地言语了几句。
说过话后,他又小心翼翼地看向那僧侣,希冀自己的话能得到对方的认同。
那僧侣转回头来,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所以这是吐蕃与大唐的不同啊……你看这些唐人,依旧会为了几粒粮米而大打出手,为了一块布争执得头破血流,但他们的官员,却已经能在宽敞明亮的房子里,享用热酒与炙鹿肉、水盆羊肉了……
人与人的差别如此巨大,比人与猪狗的差别尤要大了许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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