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朴素的儒生装着,像是个书童,他走在一百零八罗汉像间,而在他身后,则是两位武夫。
张旭渠略显吊儿郎当,吐字道:
“去去去,我可没想听人说教,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带你走。
你说你,怎么就非得惦记个合欢宗传承,伱们合欢宗的功法又上不了什么牌面。”
张旭渠说的倒是实话,江湖之上,谁不知道合欢宗的勾当,说好听点是宴请天下英雄,说难听点就是裤裆买卖。
被打断话,赵白并不动怒,而是道:
“我之所以暂时留在这,你听完就懂了。而我保准你听完,肯定得会心一笑。”
张旭渠倒有些好奇。
“千金难买笑一场。”
张旭渠摩挲了下胡茬道:
“也行,那就听听。”
一百零八罗汉姿仪各异,皆渡上金箔,光彩耀人,赵白一路走,一路说:
“庄子说,道无处不在。
那人又问,无处不在那是在哪?”
张旭渠不是很喜欢听这些玄而又玄的东西,他抠了抠耳蜗,而一旁的仇罡也是有些不耐烦。
只是下一息,他们都稍微提了下精神。
“庄子说,道在蝼蚁。”
赵白继续道,提高了些嗓音,
“那人又问,道在哪?庄子说,在稊稗,那人疑惑为什么每况愈下,庄子却不回答,而是说,道在瓦甓……”
赵白适时停顿了一下。
他回过头,便将两位武夫好奇又困惑的目光揽入眼眸里。
“那人继续问庄子,为什么每况愈下?他很疑惑,是不是因为礼崩乐坏,国不国,君不君。庄子却没有回答他的话。”
张旭渠心痒痒,径直问道:
“庄子说什么?”
“庄子只是说…”
赵白淡淡道:
“道在屎溺。”
张旭渠一愣,果真捧腹大笑,而一旁背斩马刀的仇罡也是勾了勾嘴角,但似乎是怕与形象不符,还是压了下去。
赵白转过头,一百零八罗汉已走到尽头,而其正前方,俨然是一座佛殿,屹立着欢喜佛与明妃的金像,姿仪不堪入目,赵白却毫不避讳。
“我师傅临死时说过,要把合欢宗的功夫传下去。
要让世人知道,哪怕是合欢宗,亦有剑法。”
赵白回过头,看向二人,淡淡笑道:
“没人瞧得起合欢宗,但道就在这里,就在裤裆与裤裆之间,道在屎溺。”
佛殿里久久无声。
仇罡被眼前少年微微震住,而张旭渠也不住为之侧眸。
啪、啪、啪。
清脆的拍掌声传来,一位硕人女子缓缓走出,在其身后,便是其王妃祝姨与侍卫夜明。
“好一番论道。”秦青洛眸里欣赏,悠然而笑。
赵白毕恭毕敬地作了个揖。
不久之前,他打开了佛塔的暗门,将这些人都请了进来。
仇罡看到高大女子,虽不知其是王爷,但也意识到她来自安南王府,眉头微凌。
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止戈司的人。
秦青洛无甚在意,扫了一眼后,缓缓道:
“仇罡,止戈司丞,与白柳派游胥曾是密交好友,然游胥死于陈易之手,故此你与张旭渠合作,为友报仇。”
仇罡怔愣当场,全然想不到这位女子竟能讲清他动手的缘由。
秦青洛轻勾嘴角,如数家珍般道:
“你曾以一柄斩马刀入西晋,归来时便声称‘学成文武艺,货于帝王家’,名入春秋名册,只为一朝飞黄腾达,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你仍不过是止戈司丞,你自觉郁郁不得志,常年买醉,因此与游胥深交相识。”
仇罡一个八尺高的汉子,已经脊背冒起了冷汗。
“你说‘货于帝王家’…”
那更高八尺半头的硕人,平淡问道:
“寡人姓秦名青洛,执鞭大虞之南,可算帝王家否?”
仇罡已然定定地立在原地。
见那武夫被震在当场的模样,红衣女子抿唇轻笑,
瞧着秦青洛的霸气侧漏,她这王妃不由痴了一痴。
青洛,青满洛阳之意。
春风不识兴亡意,草色年年满故城。
我怎有这样一个侄女,怎有这样一个丈夫?
不知多少男子要被比下去,待日后她夺了天下,自己被拔得这么高的眼界,还能看得上谁?又该如何是好?
红衣女子有些等不及,她巴不得现在就夺回清净圣女,四大圣女齐聚南疆圣地,恭候明尊出世,光复这无明世界。
“所以…”
红衣女子柔柔自语,
“那个陈易,得死得再快些才行。”
今晚有加更,但得等过十二点